北风凛冽,风雪漫天。
陆晓燕双膝跪地,死死抓着唐建业手中的襁褓:“她是你亲生女儿!你怎么舍得杀死她!”
唐建业双目猩红,铁手不容置疑地扯过那大花襁褓:“燕子,孩子还会再有的,我不能让她成为敌人要挟我们的软肋。”
他大手一挥,陆晓燕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女儿从悬崖坠落。
“不要——!”风从耳边呼啸而过,原来是自己也随着女儿而去。
囡囡,下辈子,我们不要这个爸爸了。
陆晓燕闭紧双眼,但想象中的剧痛并未袭来,她只觉身下一轻,下一秒,已落入一张温暖大床中。
她睁开眼,迷茫地打量四周,在看到西面墙上的挂历时,瞳孔猛地一缩。
1977年6月3日。
她重生了,重生在她和唐建业结婚前十天,也是闫晓华生日的前十天。
家里已经提前布置好了婚房,大红锦被铺在身下,龙凤花烛放在床边,每扇窗都贴了大红的喜字。
但陆晓燕知道,十天后,唐建业会在婚礼上当场抛下身穿嫁衣的自己, 去陪闫晓华过生日,用本应该拿来买喜糖的糖票给她买生日蛋糕,只为哄她开心。
闫晓华——上辈子,就是她间接害死了自己的孩子。
如果不是她非要去山坡那边摘野果,被敌人俘虏了去,唐建业也不会不顾危险去救她。
陆晓燕苦苦哀求,前路危险,求他就算不考虑自己,也得考虑刚出生的女儿。
但他毅然决然地去了,带上了所有的干粮,说闫晓华在敌人那边可能滴水未进,却忘了留守营帐的陆晓燕手里也只剩下不到一升米。
后来他护着闫晓华回来,却被尾随的敌人发现了他们的营帐,逃亡路上,因为女儿年幼,拖了后腿,唐建业竟然亲手把她丢下悬崖。
没了女儿,她也没什么好留恋的了,毅然追随而去。
陆晓燕拭去眼角热泪,双唇却止不住地颤抖。
既然上天给了她重来一次的机会,她绝不要重蹈覆辙!
门口传来钥匙叮当作响的声音,随后门被推开,人声比人影先至:“不是让你先睡吗?”
来人正是唐建业,一件跨栏背心包裹住紧实流畅的肌肉,上面还落了不少灰。
见陆晓燕坐在床上发呆,唐建业皱眉叹了口气,从兜里摸出来一小粒塑料包装的东西:“给,水果糖,晓华让我给你带的,她说她耽误咱俩相处了,给你道个歉。”
他剥开糖递到陆晓燕嘴边,糖放在裤兜里久了,早就化了,黏黏的在糖纸上拉丝。
让人恶心。
陆晓燕偏了偏头躲开了。
唐建业一甩手把糖扔到地上,“你又做出这幅怨妇样子给谁看?”
“我不是说了吗,晓华的孩子生病了,我去帮她烧顿饭。”
“他们孤儿寡母的,我就是多帮衬帮衬,你别一天到晚疑神疑鬼的。”
也没见唐建业帮自己烧过饭。
轮到闫晓华了,就得多帮衬了。
那话怎么说的来着?
寡妇门前是非多——上一世自己就是这么说的。
说完就和唐建业大吵一架,不欢而散。
在有关闫晓华的事情上,她就没争赢过。
闫晓华是唐建业的初恋,二人就彩礼问题发生争执后她负气转头嫁给了另一个男人。
这事是唐建业心中永远的痛。
后来闫晓华的丈夫意外离世。
闫晓华为他披麻戴孝三天,在第三天清晨因为体力不支昏倒在唐建业怀里。
那时陆晓燕正在家里绣自己的嫁衣。
自那以后,别人看向她的眼神里总有些似有若无的怜悯。
也许还有嘲笑吧,陆晓燕不知道。
她只知道,她不可能再为了这虚无缥缈的感情委屈自己了。
“我知道了。”陆晓燕把被子扯了扯,盖到腰际,然后转过身去调整枕头。
轻飘飘的四个字把唐建业准备好的一大堆辩解堵回肚子里。
他干瞪了一会儿眼,讪讪地去后院打水洗澡。
唐建业有每天洗澡的习惯,冬天也不例外。
上一世陆晓燕很喜欢闻他身上的皂角香味,那味道她闻着安心。
这一世再闻到这个味道时,她却觉得哪里变了。
唐建业挑灭了灯,在黑暗中摸索着搂住她:“我知道今天回来晚了,我下回早点回来,成不?”
陆晓燕挣了挣,往床里边再挪了挪,避开他的手。
知道她脾气倔,唐建业也懒得再多费口舌,只当这事儿已经翻篇了,拍拍她那边的被子:“睡吧。”
过了不久,鼾声响起。
一滴泪从眼角滑到太阳穴,没入发丝间不见了。
陆晓燕咬紧下唇不让自己哭出声。
但眼泪越哭越多,很快洇湿了枕巾。
前世种种历历在目,陆晓燕看着身边熟睡的男人哭到颤抖。
唐建业,这一世,是我先不要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