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年,在那个偏远得仿若被时光遗忘的山村里,我,陈蓓蓓,在11岁这略显大龄的岁数踏入小学门槛。彼时,小镇里孩子上学普遍偏晚,男孩们个头小,在我们女孩子堆里就像一群跟在后头咋咋呼呼的小豆丁,所以大家都不爱带着他们玩闹。
四年级的教室里,闯入了一个特别的存在——陈诗雨。他比我小一岁,身姿却已挺拔,站在同龄人中很是显眼。初见他,白皙面庞,眼眸澄澈,笑起来还有浅浅梨涡,说话细声细气,那股子温柔劲儿,和周遭毛手毛脚的男孩截然不同。自他来后,总是怯生生又满含敬重地喊我“班长班长”,像只乖巧讨喜的小猫,我一下就被吸引,此后不管跳绳时绳影翻飞,翻花绳时手指缠绕,还是踢毽子时彩羽跳跃,有我的地方,必然拉上他,那时笃定以为,不过是多了个可爱弟弟作伴。
日子似溪水流淌,平稳且欢快,直至初二那年,波澜乍起。那天,操场边,一个初三学姐红着脸,双手递出情书,周遭同学起着哄,他局促站着,耳根被红晕浸染,嗫嚅着推脱,虽未应允,可那泛红的耳尖、慌乱的眼神,像根刺,扎进我心间,酸涩蔓延,搅得我一整天都没了兴致。起初我没深想这莫名情绪,可之后与他相处,往昔自在无影无踪,只剩满心不自在,像衣角被扯着,别扭极了。他敏锐如昔,仰头追问,我一慌,口不择言“烦你”,他眼中光彩骤黯,转身跑远,身影没入余晖,徒留我呆立原地,望着那方向,心像缺了一角。
不久,他身旁有了笑语嫣然的女友,我要强,赌气不再与他同行,恰又逢言情小说风靡,课余便沉浸书海,构筑自己的幻想天地,对他的疏离,想着不过是小孩间赌气,过阵子自会和好,像以往拌嘴后,不出几天又亲密无间。
然而,命运总是猝不及防。那个寻常又不寻常的周一,我走进教室,空位刺目,老师轻描淡写告知他转学了,毫无征兆,仿若一场大梦戛然而止,我满心期待的和好,像泡沫破碎,此后,岁月长河里,再没他音信,只留回忆在我心底,时隐时现,挠得人心痒又怅惘。
此后数年,我如逐梦飞鸟,奋力振翅,考入重点高中,熬过高考,踏入大学校园,而后步入职场,忙碌成生活主调。闲暇时,点开社交软件,手指总会鬼使神差点进他主页,看着照片墙上不同女孩身影,恋爱动态频繁更新,我撇嘴嘟囔“渣男”,可目光却贪恋着那一方页面,似想从字里行间寻出年少那个温柔影子。
身边追求者来来往往,校园表白、办公室示好,不乏浪漫与热忱,可我像被施了咒,面对他人情意,心湖平静无波,总觉恋爱差了关键一味调料,少了灵魂触动,闲暇依旧爱看小说,躲进他人故事,麻痹自己对情感的渴望。
一次老友相聚,灯影摇曳,真心话大冒险的转盘呼啸旋转,指针停下,惩罚落我肩头——分享初次动心之事。那一刻,喧嚣似被按下静音键,记忆如洪水决堤,陈诗雨的眉眼、笑闹、委屈,往昔片段在脑海放映,鬼使神差,我讲起那段青涩过往,从初见到疏离,点滴细节,皆成故事。讲罢,朋友相视,目光暧昧,笑声打趣“这可不就是爱情嘛”,我愣神,是吗?若这是爱,为何似未绽花骨朵便遭霜打,中道离散,又为何此后漫长岁月,再难心动,守着单身,似在等一场遥遥无期的回响。
大学开学季,校园满是青春朝气,情侣携手漫步林荫,舍友恋爱谈得甜蜜,常拉我参谋约会穿搭、礼物挑选。我置身其中,却似局外人,偶尔目光触及热恋场景,脑海会闪过陈诗雨教我翻花绳模样,手指灵活舞动,绳线在他指尖乖巧成花样,午后暖阳洒下,勾勒他侧脸金边,暖得人心尖发烫。可回过神,眼前是他人浪漫,自己依旧形单影只,对恋爱邀约,皆婉拒,借口学业事业,实则心未敞开。
工作加班成日常,深夜走出写字楼,望着城市霓虹,疲惫侵袭,这时总会想起陈诗雨,猜他在哪个角落,是否又换了依偎身旁之人,酸涩涌上,又被忙碌吞咽。逢年过节返乡,路过儿时小学,校舍翻新,旧痕难觅,可往昔欢笑、争吵声似在耳畔,邻里提及他,说其在外闯荡,模样俊逸,情史丰富,我扯出笑回应,待转身,泪已湿眼眶,原来岁月未曾磨灭心底眷恋,只是藏得太深,在无人处发酵,成了难以言说的执念,不知此生能否重逢,解开心结,重寻那份或许错失的爱情真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