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叛军攻城,我的郎君为了另一个女人要送我去叛军头领的床榻。
「玉娘,你帮帮我,帮我救出阿初。」
我的儿子也抱着我的大腿说:
「娘亲,你救救姑姑。」
翌日,昏迷的我已身在敌寇大营的猪圈。
而阿初正安然靠在草莽胸膛,笑得灿烂。
待草莽兵败被捕时,我的郎君已贵为太傅,我成了奴隶。
他却赤脚闯入奴隶营,说要聘我为妻。
「好啊,那便请郎君自断一臂为奴家做聘礼。」
剑起刀落,我的郎君捧着血淋淋的手臂苦笑:
「如此,可愿做我的妻?」
1
秦槐赶到奴隶大营时,我正被兵士押解去往军营充当军妓。
「玉娘!」
我闻声抬头,唇畔勾起讥讽的笑,站在那里静静看着来人。
如它所说,他果然来了。
脱掉了锦衣华服,**胸膛,背负荆棘跪在我面前。
扑通一声,跪得众人哗然。
「玉娘,我错了,求求跟我回去好不好?」
我敛下眉眼,在众人逼视之下无所遁形。
可我的心底,却是前所未有的畅快。
这时,我十月怀胎生下的儿子秦昭跪在我脚下。
他小心翼翼揪着我的衣角,可怜巴巴地看着我:
「娘亲,您就和爹爹回去吧。」
「爹爹知错,昭儿也知道错了。」
错?
他们有何错?
不就是秦槐的义妹、秦昭喜爱的姑姑阿初给我灌下堕胎药,而他们嚷嚷着孩子没成形,就当是掉了一块肉。
不就是拿我不当人,他们为了救被叛军头领陈水生掳走的阿初,逼着我、给我下药,将我送到陈水生的床上。
桩桩件件,何曾是他们错?
「今日真是开了眼,太傅大人竟为了一个瘦马折辱自己至此。」
「我听说啊,这女子本是太傅外室,叛军进城后贪生怕死丢下太傅和儿子,可怜我们大人,竟对这般女子情深义重。」
「我要是她,就该一头撞死,白绫吊死自己,也算全了太傅大人和小公子的名声。」
周围嗤笑声不断,议论纷纷。
然而曾经一听到这般言语就羞辱我的秦槐和秦昭此刻充耳不闻。
尤其我的儿子秦昭。
没有大骂让我滚,更没有拿东西砸我。
他只是乖乖地,仰起小脸无辜又可怜地看着我,唤我「娘亲」。
秦槐哑声哽咽:「玉娘,昭儿他很是想你。」
我一脚踢开秦昭,指着自己额头上的印记笑得狰狞。
「太傅大人和公子要不要看清楚,奴家可是个千人嫌万人恶的奴隶。」
秦槐疯狂摇头,眼中是化不开的悲恸与愧疚。
「不是的玉娘,你不是,只要我娶了你,无人再敢置喙你,我许你十里红妆,我要聘你为妻!」
秦槐的话很坚定,眼神里也带着戾气。
大有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决绝,简直和当初我求他救我时的冷酷如出一辙。
我眼尾通红,娇媚笑了起来。
「好啊,那便请郎君自断一臂为奴家做聘礼。」
「顺便负荆跪上十里,一步都不能少。」
我出声坚定道。
「娘亲!」
十岁的秦昭哭得分外惹人疼,求我收回成命。
可惜了。
从他因阿初唾骂我、嫌恶我开始,我便不是疼他到骨子里的娘了。
秦槐沉默一瞬后,果断砍断自己的左臂。
这般狠绝,一如既往。
鲜血染红我的视线,再睁眼时,高高在上的太傅揪住我衣角,捧着血淋淋的手臂苦笑:
「玉娘,满意否?」
我强忍住呕吐的恶心感,恶劣道:
「还不够。」
2
于是那一晚京都皆知道太傅为了个奴隶自断一臂,且负荆跪了十里,差点死在路上。
所有人都骂我冷酷无情、抛夫弃子,简直人神共愤。
臭鸡蛋和烂菜叶子成堆成堆扔在我身上,嚷嚷着要将我浸猪笼。
我一个眼神都没给,就这么戴着手铐和脚链,踩着秦槐膝盖上跪出的血一步一步走着。
秦槐终于跪到了头。
他奄奄一息,在秦昭的搀扶下求我:
「如此,可愿嫁我为妻?」
我莞尔一笑。
「可。」
3
旁人都说我命好,遇见秦家郎君,还生了个小公子。
可这命数从一开始便是万劫不复的。
十四岁,我爹将我卖给人伢子。
那天是大雪,我穿着我娘留下来的旧袄,冻得骨头缝里都是冷寒。
到了地方,人伢子脸都要笑烂了。
眼睛放了光,将十贯钱扔到我爹脚底下。
我爹拿起钱一溜烟地跑了。
人伢子说,要让我做扬州最有名的瘦马。
他请了青楼的老鸨过来教我琴棋书画。
我长得软,用老鸨的话来说我就像是一块糯米桂花糕。
香甜软糯,浑身都是清雅的香。
长到十六岁,我被人伢子卖给秦家二叔。
第一晚我就将秦二叔的脑袋砸出了个窟窿。
这是我第一次伤人,心底害怕极了,慌不择路地逃跑。
一路跑进了一个偏僻的院子,院子里栽满了海棠。
和我身上的血一样的颜色。
只不过海棠花开是美,我浑身的血花是孤注一掷。
在小院子里的凉亭,我遇见了秦槐。
那时他正在烛下聚精会神地雕刻一个小人像,手上的伤口密密麻麻。
我远远看了一眼,瞧着是个女子雕像。
「求公子救救奴家!」
我爬到秦槐跟前,说了我凄惨的身世,说了我失手将买我的主家的头砸破了。
秦槐听后微微一怔,脸色却是越来越红,羞涩地偏头,结结巴巴让我快起来。
我低头一看,原来是我穿的薄纱太过暴露。
我赶紧用手捂着,泣不成声地求他暂时将我藏起来。
秦槐答应了,且这一藏,就是六年。
我这个扬州瘦马终究还是权势之人的玩意。
我总以为秦槐是不同的,毕竟他允我为他生了个孩子。
直到扬州被一个乡野草莽攻破,城门大开,全城陷入烧杀抢掠的地狱。
叛军进城后,首先对身为太守的秦家下手发难。
秦槐火速将我和秦昭藏入地窖,神色是前所未有的严肃和决绝。
「玉娘,好生照顾秦昭。」
「或许他就是我们秦家唯一的根了。」
「你要去哪儿?!」
「我要救阿初!我不能不管她!」
秦槐青筋暴起,眼里是满满的狠厉,甚至隐隐藏有慌乱与害怕。
我这才知晓,阿初被那个草莽陈水生掳走了。
可秦槐他......就那么喜欢阿初吗?
4
秦槐刚走,我怀里的秦昭就开始哭了起来,掐着我的手臂撒泼。
「姑姑,姑姑,我要姑姑......」
「娘,爹爹去救姑姑了,你为什么不去?」
「你的命贱,为什么被抓走的人是姑姑。」
猝不及防间,我被秦昭打了一巴掌。
原来小孩子的力气也这般大,我疼到掉了泪。
地窖里的冷风吹过,我骨缝里都透着冷,和我爹将我卖给人伢子那天一模一样。
我爹也是这么说的。
他说我生来命贱,做权势人家的宠雀就是我最好的归宿。
我每每反驳,爹爹就用手腕粗的棍子打我。
我说我喜欢隔壁给我扔枣的书生,我爹直接薅着我的发尾往墙上撞。
鲜血从我额角流下,真的好痛。
「我要姑姑!你快去给他们睡,救姑姑!」
秦昭嚷嚷着哭,胡乱拿着东西砸我。
而我听到这句话,浑身不寒而栗,满眼惊恐。
五岁的秦昭知道自己的娘亲曾是位瘦马,他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只知道很丢人,是个谁都能轻贱的玩意,比下人还不如的玩意。
所以秦昭对我这个亲娘的态度很不好,甚至是恶语相向。
可他是我九死一生才生下的孩儿啊。
我又怎能去怪他?
我流着泪,哄着秦昭,抱着秦昭,不知在地窖待了多久。
心惊肉跳,一刻也没敢合眼。
等上面的门再打开时,秦槐的血滴到了我的脸上。
我小心抱着沉睡的秦昭爬了出来,心疼看着伤痕累累的秦槐。
「郎君,你怎么了......郎君......」
我着急到语无伦次,方寸大乱地看着秦槐血淋淋的腹部。
秦槐猛地睁开眼抓住我的手,眼色是前所未有的悲恸与无力。
他嚎啕大哭:「阿初,我没有将阿初救回来。」
突然,秦槐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神一亮,急切抓住我的手。
「玉娘,你是瘦马,长得美,陈水生最爱美人了。」
「玉娘,你帮帮我,帮我救出阿初。」
秦昭醒了,听见秦槐的话跟着大哭。
「娘亲,你救救姑姑。」
「昭儿不能没有姑姑,你坏,姑姑好,我要姑姑回来。」
我如坠冰窖,怎么也不肯相信这般话是从我的夫君和儿子口中说出来的。
秦昭话音刚落,我就被秦槐一掌打晕。
再醒时,我已身在叛军的猪圈里。
而阿初靠在陈水生的胸膛居高临下地看着我,模样似是很惊讶。
「哎呀嫂嫂,你怎么在这里?」
与此同时,我的脑海中突然出现一道冷冰冰的声音。
「恭喜宿主完虐原女主,请再接再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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