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战胜后,他成了废人养在商老居住的山谷间。
了无人影。
所以,他每日只能看山谷的一隅景象。
时日一长,消极厌世。
还要忍受着身体恢复所带来的巨大痛苦。
直到,商老带着一个小粉团子过来……
她小粉团子一点都不怕他,每日端着汤药陪他说话。
告诉他春日之景,积雪消融;
告诉他集市上的热闹烟火;
甚至会告诉他,商老喂的那只狗,长大了多少。
她总是喋喋不休,像只野兔子似的蹦跶在山谷每一个角落。
不仅陪他说话,还会每天给他采花放到屋子里,;
也会当着他的面歪歪扭扭的习字读书。
六岁的小女娘,照顾起他来却是稳稳当当,小心翼翼。
更是在得知他会做噩梦后,抱着被褥,在他房内打了地铺,一天到晚,阿瞒哥哥的叫不停。
后来他身体好,可以下地后,小女娘牵着他的手:“阿瞒哥哥,我们去放纸鸢吧!”
可没等纸鸢做完,先皇紧急就将他召回宫。
再回去时,山谷已成废墟,人也自此消失。
……
岱渊望着眼前憔悴又狼狈的小女娘,眼底的冰冷渐渐消融。
可对上他目光的赵幼卿,却害怕地往后缩了缩。
上一世,她对这个权倾朝野的侯爷也是有所耳闻的。
虽侯爷长相俊美,但手里却沾了不少鲜血。
更何况,他脸上还有一道自己划出来的疤痕。
赵幼卿一想到等等自己要被他像蚂蚁一样捏死,像惊恐的兔子,将全身瑟缩起来。
岱渊特意放缓神情,盯着她说:“唤一声,阿瞒哥哥听听。”
赵幼卿疑惑地看过去,不知道他说这话的意思。
岱渊靠近了一些,眼眸冷厉,一如闪着寒光的刀锋,言语间还带着点要挟之意:“叫我,阿瞒哥哥。”
他疯了不成?
好端端的,说如此亲昵之言?
难不成她不叫就要杀了她吗?!
权衡之际,屋外忽然走来一道月白身影。
商淮带着一碗汤药,轻笑道:“侯爷,小女娘才刚醒,身子不好,莫要强迫她做什么事。”
说完眉眼弯弯地给赵幼卿递上汤药:“且喝了吧,喝了早点休息,明日身体就不会这么痛了。”
果然是郎中。
只有他知道,自己此时的身体,疼痛难忍。
不像有些人,莫名其妙就要叫什么阿瞒哥哥!
谁是阿瞒?他吗?
赵幼卿如今年岁小,脸上藏不住事,商淮一眼看出她的心思,多言了一句。
“赵小姐莫怕,侯爷虽冷,但内心良善着呢,不会放你血,剥你骨,再把你大卸八块的。”
赵幼卿身子一抖,就差跑出去了。
岱渊斜着眼睛看向商淮,十分不满:“商公子的确比我会说话。”
商淮爽朗笑起:“夜深露重,侯爷就别在此打扰小女娘了。”
说完转而看向赵幼卿,言语温柔:“明日我们再过来看你,好生休养。”
闻言,赵幼卿的心微微发烫,露出亲近笑意。
可下一瞬,目光却被岱渊一身玄衣给挡住。
他躬身而下,提醒道:“明日,就该改口唤阿瞒哥哥。”
-
不大的厢房里,放着好几个火炭铜炉,相比屋外的冰冷峭寒,屋内温暖如春。
可她却还是心事重重,好不容易才睡过去。
再次醒来时,已是次日。
积雪消融,暖阳直射,她惨白的小脸上终是有了点血色。
赵幼卿撑着双手从床榻坐起,未想突然瞄到斜坐在榻椅上的骁安侯。
突如其来的身影吓了她一跳。
一如阎罗索人性命。
“醒了?”伴随着冷冽的声音,岱渊高大的身躯逐渐压迫过来。
多了张深白相间的狐裘披风,令他更为冷峻。
“人死不了,也该送你回相府了。”
听闻这话,赵幼卿猛然摇头!
双唇不见血色,连浅色的眼眸中透着万般愠怒。
凝视她,故意强调:“相府小姐一夜未归,也不怕你府中之人担心焦急?”
“不会!”赵幼卿果断开口,眼睫扑扇,一瞬便红了眼眶。
岱渊冷笑,冰凉的眸子却快速闪过一丝怜悯,字里行间却毫无温度:“看来赵小姐还挺有自知之明。”
“昨日你被人塞入喜轿,王府走水,一夜未归。你的好兄长带着你的好阿妹,游湖听戏,乐不思蜀。”
“你的祖母也是充耳未闻,自顾上香,你的父亲,更是陪着他的侧室,在宫梳楼里弹琴说唱,好不自在。就连……你的贴身丫鬟,都在随身侍奉赵家二小姐。”
“的确,你在相府里可有可无。”
岱渊的话,犹如千万把尖锐的刀子,狠狠扎在她的心上。
赵幼卿眼泪不受控制地汹涌而下。
她狠狠擦拭,倔强地不让自己哭出来。
就睁着那双莹莹泪眼,直勾勾地盯着看好戏的侯爷。
“既然侯爷知道,那恳求侯爷收留。”
“收留?”岱渊咀嚼这个词,轻笑起来,目光戏谑:“你是要成为我府上的婢女,当牛做马?还是成为我的妾室,侍奉左右?”
世人都知,骁安侯卧床三年,虽保住性命,却落下病根。
再无男子雄风,故而性情大变,狠厉阴毒。
早已过了嫁娶之年,却从不近女色。
人人暗地都笑称,这冷面阎罗爷,不过是个残废。
即便上一世迎娶赵小栾,一年无所出,被人诟病。
所以她现在也很怀疑,岱渊是不是真的与天子身边的宦官无异?
没想到,就在她犹豫时,岱渊替她做了个决定。
“不如这样,唤我一声阿瞒哥哥,我便不送你回相府。”
又是这个?
赵幼卿忍不住抬头:“为什么要让我唤这个?”
见她一脸不知的模样,岱渊垂下目光,手指忽然来到她的衣襟上,声音沉冷。
“为何你不知道?”
“为何我要知道?”
赵幼卿真觉得莫名其妙。
可就在下一瞬,他忽然解开她的衣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