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至今日,这块玉佩顾倾城也确实没有摘下过,也让她一直无病无灾。
一旁的慕浅雪,脸色变得很不好看,他撒娇道:“陛下,要这破玩意儿干嘛?我一定能送给你更好的!”
更好的?我嘲讽一笑。
我送的这块玉佩,乃天下至宝,名曰:同心。
慕浅雪要送的,绝对不会是什么辟邪至宝,只会是人间有毒!
可顾倾城却相信他,“爱卿说得对,朕怎么还能再佩戴他的东西?”
她毫不犹豫地摘下玉佩,狠狠摔向地面。
啪……
玉佩破碎,碎片四散!
一直飘在空中的我,却突然感到身上一轻,仿佛被移开千钧巨石。
“陛下不可啊!此乃佛门气运至宝,可保佑你身体康健,百祟不侵,怎可去信奸佞谗言?”
尉迟老国公大恸,爬到玉佩旁边,想要将玉佩拼凑好。
可是玉佩已经粉碎,碎得和我的命一样,再也修不好!
同心玉佩摔碎,我也终于可以离开皇宫……
在我混沌的记忆里,我记起对我很重要的人,我的家人。
以前的骠骑将军府,现在又换成李军侯府。
骠骑将军李云轩这个名字,从被万人敬仰,变成万人唾弃。
我的死,我李家人知道,还有一名天牢狱卒知道,我的尸首也是他偷回来的。
由于我是朝廷的钦犯,所以至今秘不发丧!
偌大的军侯府,白衣素裹,却已经见不到一个男丁。
我密谋造反,按律李家上下都应获罪,男丁统统刺青下狱,女子皆押送教坊司。
而顾倾城只判我下大牢,没有株连李家,以前我会觉得她是对我尚有余情。
可时至今日,我知道她之所以不株连李家,是顾及李家在朝廷的影响力。
李家男丁尽数为国捐躯,可谓满门忠烈,几乎已经成为爱国志士的楷模。
她若株连李家这些孤儿寡母,岂不令人齿寒,还有谁肯为朝廷效力?
“大朗李云泽,二郎云霄,三郎云海,四郎云澜,五郎云栋,皆随先皇北征力战而亡……唯留下幼子云轩,年纪尚小得以保全。”
我的母亲樊老太君,面如枯槁,老泪纵横。
“小六成人倒也出席,文成武就为陛下屡建奇功,更一人力压突厥蛰伏数年。”
“世人皆说云轩他拥兵自重,意图谋反,可老身不信!”
噹!
说到这儿,母亲手中龙头杖,重重一杵。
“要反他早就反了!想我李家满门忠烈,为大齐屡建殊功,现在竟然被宵小污蔑阴谋造反,我李家誓死不认!”
母亲声音悲愤,却字字铿锵。
“小六私自回京我信,可若有人说他造反,绝无可能!就算拼上我李家三十七口性命,老身也要据理力争,让陛下还我李家的清誉。”
满园孤儿寡母跪倒一地,坚信我是蒙冤而死:“愿听老太君驱驰,查明真相,还我李家清白。”
我的到来,似乎拂过一阵微风,吹得祭台上的白烛浮动。
或许,是肉身已经腐朽,我的灵魂怎么也回不到肉身。
就像两块同极相斥的磁石……无法融合。
我只能站在灵堂前,看着众人祭拜自己,感觉有些异样,却又觉得合情合理。
我很想告诉他们,不要再查,也不要再争辩,现在的顾倾城已经变了。
可我再着急,也没有人能听到。
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对着母亲恭敬地三跪九叩……
冥冥之中母子感应,老太君有感喃喃自语:“轩儿是你回来了吗?吾儿有什么冤情就托梦给为娘,为娘一定给你主持公道!”
七妹如意低声安抚:“六哥已去经年,母亲切勿过于思念,伤了身子。”
我有很多话想说,可一阵风吹来,将我往皇宫方向吹去……
途经宁王府邸,风竟然停了。
我飘飘悠悠,来到后花园前的麒麟阁。
麒麟者瑞兽也,寓意和平、安康、幸福。
宁王以麒麟命名,就是为齐国选出保境安国的麒麟才子。
每年三年一度的麒麟盛会,都会在此阁举行。
参与者,不论获得文麒麟之名,或者是武麒麟的赞誉,都将名扬天下,获得大齐朝廷的重用,名利双收。
我突然记起来了,很久以前,我作为尉迟国公的亲传弟子,李军侯家的剑术奇才,自然也在受邀之列。
那时候的我年少成名,自负,傲慢。
听着一个个摇头晃脑,狗屁不通的文章;看着如同稚童般的比武,大感无趣的我抄起美酒,起身就走。
同席而坐的世家子弟不解:“盛会过半,李兄何故离去?”
“如此凡夫俗子,不配与我同台较技。”说罢,我不顾众人阻拦,便往后花园走去。
此时,满园的桃花已经开始凋零,这也是我第二次遇见她。
这也是我第二次听顾倾城抚琴,丝丝琴声悠扬,让我的心恢复平静。
“咦,真巧啊,没想到会再次遇到先生。”琴声戛然停止,她大眼睛圆睁,惊喜地看着我。
“是啊,真巧!”我愣怔地看着她,半晌才想起见礼:“没想到有缘再次遇到姑娘。”
“我陪我家小姐来见世面,”看着我手里的酒壶,顾倾城眼波流转,狡黠地问道,“公子你又怎么会来,此难道是偷酒喝吗?”
“咳咳,我,我也是陪我家公子来,来的。”我急忙将酒壶藏到身后,想起自己扮演的角色,急忙撒了一个谎。
“不知贵公子是何方高人?连一名书童都谈吐不凡?”她没有再问酒壶的是,而是眼睛明亮地看向我。
“我,我家公子乃李军侯府六公子,李云轩。”美人当前,我不想弱了自己的名头,急忙开口。
“麒麟盛会天下闻名,就连他国的才俊都慕名而来,你不赔你家公子参加盛举,难不成是他自惭形秽,害怕丢脸?”她虽面带微笑,却一眼就看出眼底的不屑。
看不起我可以,但绝对不能看不起李家,绝对不行!
“哼!”我当即起身:“我家公子文成武就,只是不屑与这些俗人争夺罢了,他若想夺得麒麟子之位如探囊取物。”
“那我就拭目以待喽?”顾倾城笑颜如花,鼓励道。
“你等着!”扔掉酒壶,我起身就回了麒麟阁。
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
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写出这等诗篇,虽说我这诗说国破有僭越之嫌,可大齐的燕云十三州,尽落入突厥之手,此诗篇倒也应景。
我只用了半阙诗,就夺得了文比魁首。
然后,我看向胜出的八名武麒麟候选人:“你们一起上吧!”
只一剑,就削断了他们的兵器,获得武魁。
我打破了麒麟阁多年的规矩,自己一人成为文武麒麟之子的称号。
可当回到后花园,顾倾城已袅袅不知所踪……我心中谓叹,还是不知道,她是哪家的丫环?
后花园中桃花依旧,却已经物是人非。
“人儿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我会想到这首诗,突然一阵风,将我吹入皇宫御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