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越来越深。
宁喜儿睡得很不踏实,梦里总有孩子在哭,哭声变成说话嬉笑声,睁开眼,原来是屋子里的宫女一个个起床洗漱了,谈天说话,鲜活的一天开始了。
“喜儿,你昨天夜里怎么一直翻来覆去?”
旁侧的少女边叠被子边问。
这是与原身同一时间进宫的宫女,叫叶桃,也是穷苦人家出身,二人挨在一块儿睡,关系特别亲近。
叶桃低声道:“一大早玲珑和外头几个太监嘀嘀咕咕,怕是要找你麻烦。”
宁喜儿扯唇:“尽管来。”
这点小事,根本就不至于让她放在心上。
她满脑子都是如何进东宫,如何名正言顺和孩子母子团聚……各种念头冒出来,按下去,再冒出来……
终究是被身份束缚。
只能剑走偏锋。
上午忙碌结束后,宁喜儿草草吃了午饭,快步朝皇宫的北侧门走去,北侧门在冷宫附近,出去就是后山,很是偏僻,有侍卫在那儿把守。
她刚走过去。
侍卫看到她,那双眼睛上下扫视着她的身体,眼中的贪婪毫不遮掩。
“这不是喜儿吗?”
宁喜儿像是受惊一般,连忙往后退。
侍卫一步步欺身逼过来,动作迅速拉着她躲在了一棵大树后,单手搂住她纤细的腰身,在她脖子处重重闻了一下。
“好香。”
他手上的动作越来越过分。
宁喜儿满心厌恶。
眼前的侍卫叫文大庆,和原身是同乡,三年前文大庆收了好处,从中牵线,原身得以进浣衣局当宫女谋生。
原身每个月工钱是文大庆帮忙拿出宫送回家,每回来找文大庆,文大庆就会上下其手,原身苦不堪言,只敢默默躲着哭……
“大庆哥,你别这样。”
宁喜儿一把将人给推开。
她低头,脸上露出属于少女的羞怯。
“这儿来来往往都是人,万一被看见了,我失去清白是小,要是连累大庆哥丢了差事,就得不偿失了。”她低低开口,“我能进宫都是大庆哥帮忙,你是我们家的恩人,我愿意……今天晚上,亥时,宝象楼。”
文大庆狂喜后冷静下来:“宝象楼在东宫边上,可不是办事的好地方。”
“大庆哥是怕了么?”宁喜儿抬起头,“那便罢了,还是等我满二十五岁出宫后再说吧。”
文大庆只得应下。
毕竟,让这小妮子点头可太不容易了。
宁喜儿回到浣衣局,继续洗衣裳,三等宫女从天亮干到天黑,基本就没有休息的时候,用了晚餐,一个个轮流擦洗,戌时三刻左右,吹灯就寝,八个人一个屋子,呼吸声此起彼伏。
宁喜儿悄悄坐起身,披上外衫,枕头塞进被子里,蹑手蹑脚走出去。
她走得很快,不一会就走出浣衣局,到了回东宫的必经之地,宝象楼。
宝象楼是观雨赏雪的绝佳之地,她还是宁侧妃之时,太子常带她来这儿喝茶听风看雨落,只是渐渐的,太子越来越忙……
宁喜儿站在木芙蓉下,思绪纷乱。
一只手突然出现,将她拽到了宝象楼后的小林子里。
“喜儿,你可想死我了……”
文大庆抱住她就开始扯衣裳。
宁喜儿用力抵着他的身体:“别急,别把衣裳撕烂了……”
“你这妮子越发丰盈了。”文大庆浑身燥热,“这么勾人的身子,谁能不急,好喜儿,快让我快活快活……”
有脚步声由远及近。
萧止淮从文华殿出来,经过宝象楼,周遭空气中浮动着木芙蓉淡雅香。
风吹来,花瓣簌簌掉落。
寂静的夜里,忽然传来女子惊恐的呼救声。
“不要,救命——”
一个少女从木芙蓉花后跌跌撞撞冲出来,她满面雪白,发髻散乱,垂落在肩膀上,肩上的衣裳滑在腰间,大半皮肤**在外。
浓郁月色照在她脸上,竟丝毫不输那丰姿艳丽的芙蓉花。
“站住,你给我站住!”
男人暴怒的声音紧随其后。
少女吓得花容失色:“救我,救救我……”
她膝盖一软,朝地上栽去。
萧止淮本能伸手一捞,揽住少女纤细腰身,将她搂进怀中。
他身后的侍卫,抽出长剑,拦住了文大庆:“何人胆敢在宫内放肆!”
文大庆浑身热血瞬间冷却。
他常年在北侧门把守,鲜少遇见贵人,自当不认识萧止淮是何许人也。
但他认识侍卫腰间的令牌,是一等侍卫统领。
“卑职不敢放肆……”文大庆指向宁喜儿,“是她!是这个贱婢勾引卑职,她约我在这儿见面,求我办了她……”
宁喜儿剧烈摇头。
她喉头哽咽,身体颤抖,说不出一个字,蓄满泪水的大眼睛里映着男人的脸。
他还是四年前那般模样。
暗色华服,身姿笔挺,眉宇浮着温润,但眼底满是铮然冰霜。
她生母早亡,父亲再娶后,宁家变成虎穴,她常常去皇宫小住,这个男人,几乎占据了她全部的生命。
她在想,就算是身边一只小猫小狗都会有感情,更何况,她是一个人!一个活生生同他一起长大的人!一个陪着他从深渊里爬上来的人……强行逼迫她为侧妃就罢了,为何,还要狠心下令杀了她。
就因为她见证了他的落魄,她就该死吗?
宁喜儿情绪剧烈涌动。
她怕被看出端倪,低下头,瑟缩发抖。
萧止淮眸色幽深。
不知为何,他感觉好像在哪见过这个女人。
在脑中搜寻之时,竟出现了另一个身影,那个早已死了四年的人……
文大庆还在指控:“是这个贱婢胆大包天,不知勾引了多少侍卫,定得重重发落,乱棍打死……”
萧止淮冷眼扫去。
那冰冷的眸光,静静地落在人身上,像是经年不化的冰锥子砸下来。
文大庆顿时头皮发麻。
一等侍卫统领罗宇走上前,按住文大庆的臂膀,堵住嘴,将人直接给拖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