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隆——”
天边一阵阵惊雷炸响,乌云黑压压的,豆大的雨点密密麻麻地往下砸。
余杏孤零零躺在山洞里,头昏脑胀,喉咙仿佛被炭火烤过一般,每呼吸一次,都像有千百根针扎在喉管中;
身子也一阵阵儿的发软,细细密密的疼痛,似是从骨头缝儿里钻出来,一点点爬过四肢百骸,她连挪动身体,避开从石壁上淌下来的雨水都无比艰难。
洞内一片漆黑,外头雷雨交加,余杏想,原身亲娘苏氏今天怕是来不得了。
她原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本身是现代的一名普通白领,意外坠楼身亡,一缕幽魂不知怎的寄宿在了这古代农女的身上。
原身名唤余杏,因家贫缺衣少食、加之奶奶又重男轻女,她饿得不行,上山采了些野果充饥,不曾想却因此过敏而亡。
古代农家人,也不懂什么过敏不过敏的,只当余杏这丫头是害了传染病,不愿浪费铜板救个短命的丫头,命余杏她娘苏氏将人扔去乱葬岗。
苏氏心疼女儿,见她尚有气息,便偷偷将人藏在山洞中,这三日来都偷偷省下口粮送来。
可怜苏氏不知道,她亲女儿早就死了,如今这壳子里早就换了芯子。
雨水已经打湿了衣裤,余杏艰难朝高处挪动几步,手脚抖得厉害,额头上也在不住地冒冷汗——这具身体过敏症状并未消失,若是再拖延下去,她这个魂穿之人也将一命呜呼。
余杏想活!
好不容易有重来一次的机会,她不能就这么窝囊地死去!
她用力咬破舌尖,使自己保持清醒,她得等,等雨小些后下山,求娘亲苏氏和奶奶张氏救她!
她得活!
然而,她的身体越来越虚弱,意识也越来越模糊,外头暴雨未歇,她怕是撑不了太久了!
就在这时,洞口传来一阵窸窸窣窣地声响,但余杏意识已经不太清楚了,加上外面雷雨交加,压根没察觉。
“咔嚓”——
火石摩擦的声音响起,与此同时,漆黑的山洞中亮起一道火星子,余杏猛然抬头,眼中浮现欣喜之色——
是娘亲苏氏!
她竟然冒雨上山了!
余杏心中感动不已,张口想喊人,可刚发出点儿声响,洞口便响起一声犬吠,紧接着又是一道破风声,余杏本能感觉到了危险,全身汗毛都竖了起来。
恰在此时,洞口的火星子彻底点着,黄豆般的火苗照亮了这小小的山洞,余杏也得以看清朝她扑来的是一只通体发黑、呲着锋利犬牙的黑狗!
余杏一惊,一刹那连呼吸都停住了,但强烈的求生欲驱使她奋起反击,一手抓住石头卡在了大张的狗嘴里,但凡晚半分,她的手怕是已经被咬断了。
但那狗也不傻,一击不中,立刻后退准备再次发起攻击,余杏察觉到狗的动作,来不及细想,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整个人朝黑狗扑过去,用力压住黑狗,同时双手分别掐住狗的上下颚,张口用力咬在了狗脖子上!
黑狗吃痛,嗷呜一声惨叫,身躯不停扭动挣扎,却被余杏死死压在身下,动弹不得。
她没注意的是,此刻山洞里还站着一个半大少年。
他手里拿着刚点着的火折子,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狗朝山洞角落扑去,随后才看到那里原来蹲着个衣衫破烂、浑身脏兮兮的人。
而此刻,这个人却更像个野兽,死死咬在狗脖子上,眼神异常凶狠坚定,仿佛在说,若她不能活,那就一起死!
对上这样一双眼,少年心底竟升起一丝敬佩,哪怕是很多年以后,他仍能清晰记得这双漆黑又狠厉的眼睛。
“住口!”
少年急忙出声喝止,也不知是命令人还是命令狗,很快,他发现喝止无用,赶紧上前一步,快如闪电般在余杏后脖颈上点了下,余杏只觉得四肢瞬间失力,身体不听使唤地倒在地上。
可她没有昏迷,意识清醒,这让她无比惊惧,但凡身后的人想取她性命,她毫无还手之力。
少年没搭理余杏,蹲身检查黑狗的脖子,上头印着几个深深的牙印,少年不由蹙眉,方才他看那乞丐脸上还有红疹,也不知是不是染了怪病,会不会传染给小黑?
他赶紧从怀里掏出水囊,替黑狗清洗伤口后,又拿出药粉替它做了简单包扎,希望它命大不要染上什么怪病。
转头狠狠剜了余杏一眼:“你这乞丐怎的连狗都咬?要不是小黑对你口下留情,你能伤到它?”
方才小黑扑过去,不过是出于警惕罢了,并未下死口——这狗他从小养到大,是极有分寸的。
余杏不答话,只防备瞪着这一人一狗。
少年一身褐色短打,背上背着弓箭,全身上下都淋透了,但能看出衣服料子厚实,没半个补丁,肤色、衣着都不像村中猎户,倒像个家境殷实的少爷。
黑狗呜呜叫着蹲在少年脚边,直勾勾盯着余杏,狗眼中满是愤怒,喉咙不时发出几声低吼。
少年在狗头上按了下,黑狗安静下来,他又问:“别的乞丐都去镇上讨饭,你作甚跑到山上?也不怕饿死?”
余杏仍旧不说话。
少年拧着眉嘀咕:“莫不是个傻的?”
又稍稍扬声:“方才我不知这是你的地盘,误闯进来躲雨,我的狗不分青红皂白扑你,是我管教不严,但你也咬回来了,这就算扯平,如何?”
洞中还是一片寂静。
少年似是无奈,又似同情:“原是个又傻又哑的!”
伸手在衣裤上摸索,才发现出门着急,没带银钱,只摸出用布包着的半块饼子,隔着几步的距离,少年将饼放在地上。
此时外头雷雨骤然停歇,乌云也渐渐散去,光亮透进洞中。
少年带着狗离去,扔下一句:“两刻钟后,你便能动了。”
余杏惊疑不定,难道自己刚才是被点穴了?这种功夫,她只在武侠小说中见过。
视线落在那半块饼上,余杏并不打算吃,哪怕那少年看上去不是坏人,也没有伤她,可总归是个陌生人。
终于能动了,余杏扔掉了那半块饼,不经意看到了少年落在洞口的打火石,这东西还是实用价值的,余杏用裹饼的那块布包住打火石,贴身收好。
正打算下山时,便看到满身泥泞、气喘吁吁的娘亲苏氏出现在洞口。
她抹了把脸上的泥水,冲余杏笑道:“三妮,娘、娘借到钱了!走!娘带你看大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