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年夜饭
年幼丧父,我跟妈妈一起生活。
二十年来,妈妈从不让我说话。
我是言灵体。
经历十劫便成言灵。
大伯大娘欺压数载,我已经历九劫。
年夜饭,大伯亲手奉上第十劫。
我忍俊:你真的不怕死么?
——
十年前父亲病逝,我跟母亲一起生活。
大伯大娘一直欺负我们。
霸占我们的地,抢走我们的粮食,贫困补助更是一分钱都没到过我们手里。
他们整日喝酒吃肉,我们母女连口汤都喝不上。
恶人没人管,村里人都怕他们。
可年夜饭,大伯突然一反常态,将肉盆里的肉夹到我碗里。
“小英,快吃,这可是上等的肉,我把最好的都留给你了。”
我以为大伯良心发现,点头表示感谢。
我没吃,等着娘来。
大娘一下拉下脸。
“给你脸还不要了是不是?不知道这么多年是谁养你的?不是我们,你跟你妈那个赔钱货早饿死了!”
“叫你吃就赶紧吃,一会凉了就不好吃了!”
大伯大娘轮番上阵,我坚持不动,拿笔写下一行字。
“我等我娘来。”
大伯气急,端着肉朝我走来。
......
我十岁没了父亲,一直跟着妈妈生活。
我是女孩,让父辈绝了后代,那些亲人把我们赶出家门。
村长见我们可怜,给了我们一块地,一间茅草屋,帮我们申请了贫困补助。
大伯大娘突然上门,抢走了一切。
十年,我妈给大伯家种地做饭洗衣服,没有收入只有米汤维生。
半夜去山上采药,勉强供我上了大学。
今年回家,赶上年夜饭,还没进门就别大伯拉去了他家。
吃肉。
我要等娘来,被气急败坏的大伯强行灌下肉汤,肉块强行塞进嘴里。
我一个女生,反抗不了。
强忍着咽下肉块,终于有了喘息的机会。
大伯突然冷笑,阴暗的脸上浮现出几分快意。
“小英,肉好不好吃?肉汤好不好喝?你大娘可是忙活了一下午,才做出这样的美味。”
我顿觉不妙,随即听到大伯说出真相。
“小英,肉很好吃吧,这是你那三只猫的肉,香不香?”
米丢,小白,小花。
米丢是我养了九年的猫,跟我和娘相依为命,哪怕吃不饱饭,我们也从没想过丢掉它。
小白小花是米丢的孩子,今年刚出生,我电话里听娘说过,算起来今天才刚二十天,没满月。
听到是猫肉,我瞬间瞳孔放大,一阵强烈的恶心喷薄而出。
感觉胃在抽搐,我狼狈的跑出门,大口的吐了起来。
大伯跟了上来,满脸得意。
“嘿,糟践东西!这么好的肉你还给吐了,真是不知好歹!”
不知道我吐了多久,才把肚子里的东西吐干净。
我几乎虚脱,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一抬头,就看到门口老槐树上,赫然挂着三张血淋淋的皮。
米丢、小白、小花的皮。
米丢是黑猫,油亮的毛发在雪地里泛着光亮,我能看到皮毛已经不完整,一道道血印布满米丢全身。
那是抽打的痕迹。
大伯连死都没让米丢死个痛快,不知道折磨了它多久。
小白小花亦是如此。
它们......还没满月,正是不认生见人就想贴上去的时候。
一瞬间,我听到一声琴弦崩裂的声音在脑海中回荡,霎那间面色如白雪。
我爬到米丢旁边,把三张猫皮小心的抚平,揽进怀里。
脑海里一阵剧痛,仿若万千钢针在眉心处来回穿梭,我感到肌肉被搅碎,神经被隔断。
疼。
无法言语的疼。
“十劫已成,言灵附体。”
我听到脑海中传来诡异的声音,随后喉咙一阵奇痒。
诡异的,我竟然开口说话了。
“为什么,为什么要杀了它们?为什么?!”
我二十年未曾说话。
大家都以为我是哑巴。
其实我不是不会说话,只是娘从不让我说话。
十岁那年,父亲病死,我跟妈妈被亲人们赶出家门,流落去了村边四处透风的茅草屋。
那是我脑海里第一次传出这样诡异的声音。
“第一劫已成,言灵蓄力。”
那声音,娘也听到了。
我问娘那是什么,娘不肯说,只告诉我以后千万不要说话。
为了不让我说话,娘用布条缠住我的嘴。
她一边哭着,一变用力拉扯着布条。
“小英,你千万不要说话。”
“你是注定的言灵体,经历十劫便成言灵,言灵所咒,皆会成真。”
我不知道什么是言灵,只知道要听妈妈的话。
从此,我变成了一个不会说话的正常人。
十年不语,我几乎丧失了说话的能力。
哪怕是上了大学,我也从没有说过一句话。
哪怕,那时候的我还没有变身言灵。
弱小不会被同情,只会遭遇更多的欺辱。
没了爹,没了亲人的帮扶,我跟娘成了村民嘴里的灾星、扫把星。
从小,村里的孩子就经常欺负我,他们拿石头丢我,那粪水泼我,在我上学的路上往我身上丢鞭炮,在我的水杯里撒尿......
我没反抗过,娘不让我反抗。
娘说过,不要怪这些人,他们只会让我成魔,我当时不明白娘的意思。
那天,我跟大娘家的小女儿一起上学,她失足掉进了山坳里,我拼了命把她救了上来。
晚上,大娘大伯带着女儿上门,兴师问罪。
大伯的小女儿脸上受伤了,大伯说破了相是我的责任,要娘赔一百块钱。
我们哪来的钱啊,唯一的贫困补助还都是被大伯霸占。
“我就说你们就是灾星,谁沾上你们都得遭难,我们好心收留你们,不感恩戴德也就算了,还恩将仇报,简直不可理喻!”
“我看就是你故意把姐姐推下去的,看你那样子,就不是什么善茬!”
我不知道那天大伯和大娘闹了多久,只知道茅草屋的影子从正北一直到了正东,然后彻底被黑暗吞噬。
后来,娘跪在地上,给大伯他们磕了好几个头。
大伯依旧不肯罢休。
娘拉着我跟她一起磕头。
我不跪,身体僵直如钢板,我想告诉娘,我是救人的,不是害人的。
我救了大伯家的**姐。
娘捂着我的嘴,静静的流泪。
最后,大伯把我们家所有的东西都搬去了自己家。
锅碗瓢盆都拿走,泥土垒的锅灶也被打烂。茅草屋只剩下一张不像样的茅草床。
临走的时候,大伯的女儿拿出小刀在我脸上划了一道。
从耳根一直到嘴角,很长的一道。
“你毁我容,我就让你变成丑八怪!”
大伯大娘也在一旁满意的点头。
“这叫一报还一报,这才算扯平了。”
那是我脑海中第二次出现那个声音:“第二劫已成,言灵蓄力。”
第二天,我没去上学,发烧了一整天。
等我醒来的时候,就听到村子里鸡飞狗跳的声音。
大伯的女儿突然神志不清,高烧不退,被村里的马车拉着去了县城的医院。
第三天,县里传来消息,大伯的女儿死了。
据说死相难看,连眼睛都没闭上。
拉遗体回来的时候,大伯掉进沟里,脸上被划了长长的一道伤,从耳根到嘴角,很长的一道。
从那天起,大娘患上了头风病,每天被头风折磨的睡不着觉。
也是从那天起,大伯大娘盯上了我们,让我们帮他家种地干农活,洗衣做饭收拾房间。
挨打被骂都成了家常便饭。
可每当我要爆发的时候,娘都会及时压制我,让我不要生气。
“比起报仇,娘更希望你像个正常人那样活着。”
那时候,我依然不懂娘的话是什么意思。
被同龄人欺负,被大伯大娘欺压,被村里的人说闲话......
我都忍了。
不为别的,就为了让娘安心。
那天,大伯大娘要让我去城里打工赚钱,娘第一次红了眼。
血红色,深邃的像个漩涡,死死的盯着大伯。手里切菜的刀不由的发出几阵寒光。
“谁不让小英上学,我就跟他拼命!”
从此,大伯再也没说过让我进城打工的事情,我也因为上学的原因,短暂的脱离了这个充满厄运的家。
娘一个人坚持了十年。
那年暑假,我跟娘在水塘里干活,一只脏兮兮的黑猫从草堆里钻了出来。
是一只小奶猫,跟娘走丢了,喵喵的叫。
它很凶,旁边的小孩要靠近,都被它吓退。
当时我也很怕,怕那只狂躁的猫会咬人。
可就在我试探着靠近它的时候,她突然发出了一声奶叫,然后不停地用头蹭着我的小手。
从那天起,我们就有了米丢,米丢也有了自己的家。
都说狗不嫌家贫,米丢跟其他的猫一点都不一样。
它跟我们吃一样的粗糠烂菜,从没有抱怨过。
三个月后,米丢长大了很多,随后就发生了一连串诡异的事情。
娘突然发烧,躺在床上三天没有退烧。米丢冲着我叫,然后将不知道从哪里叼来的茅草丢进药罐子里。
我猜到了米丢的意思,尝试着把茅草熬成药汤。
奇迹发生了,当天晚上,娘退烧了。
往后的时间里,米丢总是能叼回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麻雀、斑鸠、山鸡......
我们贫困的家庭里,竟然也能吃上肉汤。
不得不说,是米丢的这些奇怪举动,让妈妈劳累多年的虚弱体质得到了不少的改善。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跟米丢的命运已经紧紧的联系在了一起。
然而,我日夜牵绊的米丢,如今却只剩下了一张皮毛。
血淋淋的皮毛。
听到我开口说话,大伯和大娘明显震惊了一下。
大伯额头冒汗,显得十分不可思议。
大娘也愣了愣,但紧接着就像是想通了什么一样。
“神婆没骗咱们,这肉汤真的管用,你看,小英这哑巴都给治好了!”
大伯顿时大喜,扭头看向大娘。
“婆娘,这么说你的头风病肯定能治好了。这么多年,要不是你的头风病,咱们早就有儿子了。”
“对对对,神婆说的对,咱得好好谢谢神婆。”
闻言,我已经悲痛的无法呼吸。
“你们杀了米丢,就是为了治她的头风病?”
大伯一脸理所当然的样子。
大伯如今已经年近四十,依然没有自己的孩子,唯一一个女儿还在十年前重病去世。整个村子里,只有大伯一家绝户,他怎么抬起头来。
想要孩子,得先治好大娘的头风病,头风病每日发作,别说不好怀上,就算怀上孩子,多半也得流产。
一疼起来满地打滚,多硬的孩子也保不住。
“几个小猫崽子,能治好你大娘的头风病,你还心疼上了?上了大学也是个文盲,这叫死得其所你知道?”
“我养你这么多年,你一点都不知道感恩?”
养我这么多年?
感恩?
好,你们的“恩情”我肯定还给你们,别着急,咱们一点一点来。
正说着,神婆上门,看到了一脸诡异的我。
三个人私下说了些什么,像是商量好了的。
然后,大伯就走到我面前,突然拿出一个红包递给我。
“小英,这几年大伯大娘对你是严厉了一点,不过大伯大娘也是恨铁不成钢,你可千万别怪我们。今天是大年夜,你给大娘磕个头,说几句祝福的话,这一年就算过去了。”
看着大伯突然谄媚的样子,我内心冰冷。
你们刚刚杀了我的猫,还想让我磕头?
说祝福的话?
想瞎心了?!
我站着,不肯跪,嘴张着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大伯见我不说话,用力推了我一把,没推动。
索性直接拿起旁边的木棍,一棍子打在我腿上。
“害人的玩意,大过年的非要让我说粗话,我看是你的嘴硬,还是我的棍子硬!”
大娘也急了,气急败坏的撕扯我的头发。
连一旁的神婆也参与了进来。
三个人一人拉扯我的头发,一人撕扯我的嘴,大伯则一棍一棍的朝我腿上砸去。
此时的我已经双目充血,眼睁睁看着三个恶魔一样的人,折磨我、羞辱我。
我没有感到疼痛,甚至没有感到悲痛。
我想笑。
以前,娘让我隐忍。
我听娘的。
现在,我不想忍了。
娘不想让我变成恶魔,可她不知道这世界皆是恶魔。
是你们逼我的。
人性的挣扎,让我有些纠结,我没考虑那么多,只觉得这么做会让娘伤心。
她坚持了十年,从来没有让我担心过。
现在......
可就在这个时候,村支书突然推门走了进来。
随手把一张纸丢给了大伯。
“梁红的死亡证明弄好了,丧事村里来办,你们到时候要去参加,还有,把这事儿尽早告诉小英,她是梁红的女儿,有权利知道。”
村支书没看到被三人包围的我,也显然不想跟大伯大娘多说一句话,丢下死亡证明就离开了。
我彻底僵在了原地。
一双红透了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大伯。
这种眼神,大伯十年前就见过,从娘的眼睛里见过。
大伯瞬间生出一头冷汗,眼神的闪躲,似乎让我意识到了什么。
“我娘到底是怎么死的?!我会让你们每个人,一起陪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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