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徵和春灵一道走在回羽琼苑的路上，走到半途，遇到了慕容萍与慕容虹。

姐妹俩身后跟着几个小厮，小厮们手中稳稳端着篮子。

瞧那模样，里头装的想必是炭火。

“三姑娘，五姑娘。”兰徵率先开口招呼。

慕容萍笑意盈盈，眼神却透着几分让人捉摸不透的意味，“呦，这般凑巧，原来是兰姑娘，我和妹妹方才还念叨着你呢。”

“喔？”兰徵面上不动声色，不疾不徐地走着，“不知三姑娘提及我所为何事？”

“还不是姐姐非要亲自送炭火给你。”慕容虹性子急，抢先开了口。

慕容萍瞥了一眼身旁俯身的小厮，旋即看向兰徵，脸上笑意未减。

“我这妹妹就是个急性子，兰姑娘可别见怪。咱们呀，都盼着能与兰姑娘结为好姐妹呢。是大夫人差遣我给你送炭火来，这大冷天的，总得相互关照……”

兰徵心中透亮，知晓对方是想借机确认自己的年龄，便顺口应道：“兰徵今年十五，来侯府前已及笄。”

“喔，如此说来，倒是姐姐，我还当是妹妹呢。”慕容萍心底暗自窃喜，面上却丝毫不显。

兰徵生怕夜长梦多，本想唤春灵赶紧接过炭火。

毕竟眼下尚未开春，虽说冰雪已然消融，可寒意依旧逼人。

侯府一月才发放一次炭火，这可是万万不能有闪失的要紧物事。

“两位妹妹，姐姐所住的羽琼苑地处偏僻，这般寒冷的天，实在不敢劳烦你们大老远跑一趟。”兰徵边说边示意春灵去取小厮篮子里的炭火。

“慢着！”慕容萍眼疾手快，抬手拦住了春灵，“这哪有情意只送一半的道理，我还想和姐姐多唠唠嗑呢。”

兰徵无奈，只好佯装欢喜地应下：“有劳妹妹了。”

“姐姐，家在何处？”慕容萍步步紧逼，又抛出一个问题。

刹那间，兰徵脑海中闪过阿满代替自己从楼璃国城墙飞身一跃而过的画面，不假思索地回道：“在汴州。”

汴州距盛京城路途遥远，且与大夫人的老家恰好能对上。

大夫人娘家的姨母是当朝贵妃，早年便举家迁至盛京城。

“家里原先做些什么营生？”慕容萍穷追不舍。

兰徵心中明白，这是在打探她的家底。

慕容萍与慕容虹皆是二夫人所出，备受宠爱。

慕容侯府一共两房，大爷嫡出，二爷庶出。大爷虽过早离世，可年仅二十的慕容玦已然在朝堂站稳脚跟，地位超凡。

二爷膝下两女一子，仅有的一个儿子还是妾室孙姨太所生，既无志向，又缺才干，勉强挂了个虚职，毫无实权，全靠公中的月例银子度日。

“不过是做些小本生意，不值一提。”兰徵淡淡说道。

想来也是，毕竟有权有势的人家大多子孙满堂。

兰家却只育有一女，想必要不是她巴巴地来求大夫人收留，大夫人压根不愿掺和这档子事。

眼见目的达成，慕容萍可以收场了。

她脚下一个踉跄，甩手的手帕“啪”地一下抽打在身后小厮的脸上，小厮受惊，手中的炭火“噼里啪啦”尽数掉进了千梦湖。

“狗奴才，把兰姑娘的炭火都弄没了。”慕容萍柳眉倒竖，甩手便是一巴掌，重重扇在小厮脸上。

小厮的脸瞬间红肿起来，清晰可见。

“姐姐，都是这些狗奴才笨手笨脚的。眼下，炭火没了，这可如何是好啊？”慕容萍掩面假哭，手帕轻掩，哭得梨花带雨。

当然，是装的，这会风大，风一吹，手帕扬起时散发出一股洋葱味。

慕容虹见慕容萍使了眼色，也赶忙委屈地拿手帕捂着眼睛，抽抽搭搭地说：“姐姐，我们屋里的炭火也不够用啊。要是多些，肯定分给兰姐姐。”

好一番茶言茶语的表演！

“两位妹妹，无妨，兰徵身子骨硬朗。况且，再过几日便开春了。”兰徵面上笑意盈盈，心中却暗自腹诽：想让我挨冻，门儿都没有。

“多谢姐姐大度，妹妹就先回去了。”慕容萍说罢，拉着慕容虹这个小跟班匆匆离去。

“兰姑娘，这三姑娘和五姑娘分明就是故意针对你。”春灵望着沉落湖中的炭火，满心不甘地说道。

“无妨，先回羽琼苑吧。”兰徵神色平静，仿若什么都没发生。

南歌听闻此事，急忙将羽琼苑现有的炭火全都搜罗出来，一清点，发现最多也就只够撑过今晚。

“兰姑娘，这可如何是好？”南歌面露忧色。

“等。”兰徵只吐出这一个字，目光坚定。

春灵和南歌虽满心疑惑，可主子既然吩咐了，也只能照办。

-

慕容仙听闻小厮所述之事，心急如焚，火急火燎地赶来。

慕容仙是大爷妾室孟姨太所生之女。孟姨太曾是大夫人的陪嫁丫鬟，生性淡泊，无欲无求，常年闭门不出，终日在佛堂里抄经念佛，因而慕容仙在侯府的地位比慕容萍和慕容虹还要低微。

“四姑娘，怎么来了？”兰徵见她匆忙赶来，出声询问。

“兰姑娘，都怪我。”慕容仙眼眶泛红，泪水夺眶而出，小脸哭得红肿不堪，“我早该料到三姐和五妹没安好心，我不该让她们去送的，对不起，兰姑娘。”

兰徵轻轻拿起手帕，温柔地拭去慕容仙脸上的泪水：“仙儿，不怪你。”

她穿书而来，自然知晓慕容仙在侯府的处境。这炭火本是大夫人让慕容仙送来的，若是慕容萍和慕容虹硬要抢，她便只能给。

虽有母亲在侧，却得不到母爱，又无兄弟姐妹帮扶，慕容仙又能有何办法。

孟姨太早年与坊间一穷书生倾心相爱，怎奈孟家为给弟弟凑钱娶妻，见她生得有几分姿色，便狠心将她卖给大夫人做陪嫁丫鬟，只因侯府出价最高。

后来，大爷醉酒误将孟姨太当作大夫人，夺去她的清白。大爷离世后，孟姨太便将自己终日关在佛堂里，对外宣称是为大爷祈福，实则是为辜负与穷书生的那段感情而伤怀。

“兰姐姐，都是我不好。”慕容仙愈发委屈。

仿若突然想起什么，忙从怀里掏出一个褡裢，从中拿出几颗松子糖。

“兰姐姐，松子糖，给你吃，就当是赔不是了，我也没什么好东西。”

兰徵微笑着拿起一颗糖，放入口中，甜意瞬间在舌尖散开。

她又拿起一颗，轻轻塞到慕容仙嘴里。

“现在，我们一起吃松子糖，就是好姐妹了，姐姐不怪你。”

少女之间的情谊总是纯粹而美好，在兰徵心中，慕容仙已然是她在侯府唯一的姐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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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竹园。

“世子，兰姑娘回去途中，遇上三姑娘和五姑娘送炭火，结果炭火不慎掉进千梦湖，依小的看，像是故意为之。”松烟进门，垂首禀报。

慕容玦目光扫向先前清辉置于裘毯上的炭火，此刻那炭火已然堆成了一个小“山坡”。

他微微皱眉，开口问道：“侯府炭火发放的频率是怎样的？”

松烟闻言一怔，心中暗忖：世子怎会过问这些家常琐事。

况且他向来耐寒，房中除了铺上一片裘毯，平日里炭火可是从未用过。

“一个月发放一次。”

松烟揣测着慕容玦的心思，心想他大概是在担心兰徵屋里炭火不够，便试探着提议。

“要不，给兰姑娘送些过去？”

“等她来求我。”慕容玦目光陡然凌厉，如刀般扫向松烟。

松烟心领神会，赶忙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