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初现，京城之中最为显赫的青楼——摹红轩，其门前已是人声嘈杂，喧嚣不已。

两具面容尽毁的尸体赫然躺卧于门槛之外，引得周遭众人纷纷投以惊异的目光。

人群中有人低语：“听闻是企图行刺镇北王的刺客，真真是死不足惜。”

“可听说那镇北王前阵子失了心智，举止癫狂，言语无礼。”

“但据说他早已康复，是被妖孽缠身，且已被驱逐。”

“镇北王本就杀伐果断，再有妖孽附身，这妖孽也太过愚蠢。”

“噤声，你们看，那不是镇北王的马车吗？”

摹红轩大门紧闭，往昔那歌舞升平的氛围荡然无存，显然，这里的生意将暂停数日。

我收回望向门上那抹水红灯笼的目光，缓缓放下车帘，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梁箫玉得知此事后，急召我入宫，我无需多想便能猜到她即将责备的内容。

尸体横陈街头，有违风化，人心惶惶，不利于百姓安宁。

这些冠冕堂皇的话谁都会说。

然而，京城青楼众多，偏偏这两名刺客出自摹红轩，与梁箫玉的心上人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这会是单纯的巧合吗？

小十为我递上一盏清茶，我透过袅袅热气凝视着杯中茶水，思绪飘回过往。

梁箫玉的心上人名为洛兰，是她伴读洛川之弟，两人青梅竹马，情谊深厚。

我征战岭南时，洛川克扣粮草，贪污军饷，致使战事拖延，我几乎命丧沙场。

战士们咬牙坚持在前线，我亲手斩下洛川首级祭旗，梁箫玉亦抄斩洛家以平众怒。

洛兰本可安然度日，却非要混入庆功宴对我下毒，被小十当场擒获，人证物证俱全。

我记得，当时我揪着洛兰的头发欲取其性命，是梁箫玉紧紧握住我的手，低声恳求我放过她心爱之人，她会给我一个交代。

洛兰泪流满面，仿佛承受了莫大的冤屈。

我望着他那精心保养的脸庞，却忆起在山中行军时，一名瘦弱的小随军，同样年纪的男子，因瘴气与洛川克扣的医药，临终时满脸红疮，握着我的手痛呼。

“将他发配教坊，充为贱籍。”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如此说道。

对不起，总有一天，我会为你们复仇。

我回想起自己跪在梁箫玉面前，额头重重磕在地上，泪水无声滑落。

“王爷！”小十的声音略显急切。

我回过神来，手中的茶杯已被我捏碎，碎片划伤了我的手，鲜血直流。

小十连忙为我包扎伤口。

我揉了揉湿润的眼角，整理情绪，走下马车。

梁箫玉身旁跟着太医，见到我后，她连忙让太医退下，将手缩进袖中，面上波澜不惊。

正如我所料，她责备了我几句，我低头认错，态度恭顺。

沉默片刻后，她轻叹一声：“霄玉，陪朕下一局棋吧。”

我恭敬应允，熟练地输给她两轮，梁箫玉的心情稍有好转，语气也变得柔和：“你久经沙场，行事难免粗犷，但京城中人讲究规矩，朕不得不说你两句。”

我手持黑子，目光紧锁棋盘，缓缓道：“原来如此，陛下如此想，我还以为洛兰公子见到尸体害怕，让陛下为他出头呢。”

这话有些僭越，梁箫玉不满地瞪了我一眼，但并未发作，毕竟，她还有求于我。

南边的藩王虽已大势已去，但西北的鞑靼又在边境蠢蠢欲动，外患未除。

“母皇在世时曾说，你是用兵奇才，若非我年长几岁，这皇位……”她静静地看着我，观察着我脸上的每一个细微表情。

“陛下言重了，二皇姐亦是带兵高手，不也落得削爵囚禁的下场吗？”我落下一子，面色如常。

梁箫玉笑道：“若非你，朕还真轮不上呢。”说着又感慨万分：“咱们是亲姐妹，本应是最信赖彼此的人，不是吗？”

我垂下眼眸，黑子落在她的命门。

“臣赢了，陛下。”

出宫时，天空飘起了小雪。

马车停下，我瞥见府门前站着一位身着藏蓝披风的男子，孤零零地立于风雪之中。

我心头一紧，径直跳下马车，向他走去。

他听到脚步声，转过身来，清秀的眉眼瞬间生动起来，绽放出笑容：“殿下，你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