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说着,林忆雪慌慌张张地跑来:“二姐!不好了!三堂姐发现忆雾藏了红薯!”
林忆寒手一抖,荠菜散落在井台上,心跳骤然加快:“怎么回事?”
“忆雾饿怕了,偷偷留了半个想晚上吃,被三堂姐看见了。”
林忆雪声音发颤,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大伯他们...都回来了...“
林忆寒心头一沉,顾不得捡起散落的荠菜,拉着林忆雪就往家跑。
身后传来张婶和孙婶的议论声,但她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了。
还没进院子,就听见吵闹声传来。是林母在和大伯争执。
院子里聚集了不少看热闹的邻居,有人指指点点,有人摇头叹息。
“凭什么打我家孩子?薯坑里一个都没少!”
林母声音里带着哭腔,挡在忆雾面前,“你们就是欺负我们家都是性子软的主!”
“呵,没偷?那半个红薯是从哪来的?”
大伯的怒吼盖过了孩子的哭声,“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成天在地里转悠什么心思!”
林忆寒握紧了三妹妹的手:“别怕,有姐在。”她能感觉到妹妹的手在颤抖,心里一阵酸涩。
刚踏进院子,一根胳膊粗的干柴就朝她们砸来。
林忆寒拉着妹妹躲闪,却被林爷爷手中的竹条抽中。
火辣辣的疼痛从背上传来,她咬紧了嘴唇。
“赔钱货!成天就知道吃!”
林爷爷挥舞着竹条,脸涨得通红,“要是再让我发现你们偷东西,打断你们的腿!”
疼痛让林忆寒眼前发黑,但她咬紧牙关没出声。她知道,这时候越是示弱,挨的打就越重。
林母冲过来护住两个女儿:
“你们偏心也该有个限度!打坏了谁给钱看病?当初要不是你们非要我们跟你们一起住,我们也不至于......”
“住口!”奶奶尖声打断了林母的话,“我们养你们这么多年,你还有脸说?”
林忆寒看着围观的邻居越来越多,在忆雪耳边低语:“哭出来。”
“我没偷东西!”
她高声喊道,声音中带着委屈,“那是我们自己捡的!凭什么堂哥堂姐有鸡蛋吃,我们连红薯皮都没得吃!”
忆雪的哭声和她的话语交织在一起,引来更多邻居驻足。
有人开始小声议论,说大伯家偏心,说爷爷奶奶不公平。
“忆寒她们多勤快啊,整天挖野菜捡牛粪的。”
邻居们纷纷劝解,“孩子们都饿着,这么打也太过分了。”
林忆寒趁机又喊:
“大伯家顿顿有肉汤喝,奶奶还偷偷给钱!上次我还亲眼看见大伯母煎蛋吃!”
这话一出,院子里瞬间安静了几分。爷爷气得手抖,竹条又要抽来。
林忆寒一边躲,一边继续喊。她余光瞥见三婶脸色大变,连忙补充道:
“三堂姐还说,奶奶每个月都给他们零花钱呢!”
“你胡说!”奶奶尖叫起来,“我哪有钱给他们?”
“就是!”一旁的大伯母也跟着喊,但声音明显底气不足,“忆寒,你可不能乱说话!”
林忆寒看着他们的反应,心里冷笑。为了分家,挨打也值了。
她知道自己说中了什么,否则他们不会这么激动。
此时,林爷爷的鞭子在空中划过一道凌厉的弧线,带着风声呼啸而下。
众人慌忙上前拦住,院子里顿时乱作一团。
林忆寒站在一旁,目光冷冽。
她看着林爷爷那张因愤怒而扭曲的脸,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一抹讥讽。
这个家,早就不是表面上那般和睦。
“爸,别打了。”
林父终于开口,声音里带着几分无奈与疲惫。他抹了把额头的汗,眼神闪烁不定。
林父何尝不知道老爷子的偏心,只是这些年来,从未有人将这层窗户纸捅破。
如今被自己的女儿当众点破,他既觉得羞恼,又不愿让老爷子继续闹下去。
“老林,消消气。”
邻居王大妈拉住林爷爷的胳膊,“孩子不懂事,说错了话也是常有的。”
“不懂事?”
林爷爷冷哼一声,目光如刀般剜向林忆寒,“她懂得很!存心要气死我这个老头子!”
周围的人纷纷劝阻,七嘴八舌地打着圆场。
林爷爷虽然收起了鞭子,但那双眼睛依旧死死盯着林忆寒,仿佛要将她生吞活剥。
“吃点红薯而已,何必闹这么大。地里还等着干活呢,都快吃饭吧。”
一个和事佬站出来打圆场。
这场闹剧总算告一段落,但惩罚随之而来。
中午饭时,林忆寒和两个妹妹被罚站在一旁。饭菜的香气在鼻尖萦绕,却只能干看着。
林母心疼女儿们,也放下了碗筷,站在一旁默默垂泪。
唯有林父仿佛视而不见,自顾自地扒着饭。
林忆寒冷冷地瞥了林父一眼。
她注意到林父的手在微微发抖,筷子夹菜的动作也不似平日那般利索。
这个自私懦弱的男人,终究还是选择了沉默。
随即,她将目光转向三婶。果不其然,三婶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眼底闪过一丝怨毒。
看来自己说的话,已经在三婶心里扎了根。
饭后,众人准备下地。
“哎哟,我头晕得厉害,今天就不去了。”
三婶突然捂着额头,面露痛苦之色。她靠在门框上,一副随时都要晕倒的样子。
林爷爷本就憋着一肚子火,此刻更是怒不可遏:
“你装什么装!就你金贵是不是?要不要我现在就去请大夫?”
三婶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立刻炸了毛:
“凭什么大嫂不用下地就行?我头疼一下你就骂我!我也是父母生的,凭什么她能当宝,我就得受气?”
林忆寒见大伯母脸色难看,趁机补了一刀:
“干活的没鸡蛋吃,不干活的倒是顿顿有。这话说得一点没错。”
林爷爷抬手就要打,林忆寒早有准备,拉着妹妹们一溜烟跑出院子。
身后传来三婶尖利的嗓音:
“二哥和我家明远就不是你儿子是吧?钱都给大房花,把我们当牛做马使唤!整天念叨着不分开是为了一家子,分明就是想榨干我们!这日子没法过了,分家!”
“分家?”林爷爷气得浑身发抖,”我活着一天,就没有分家的事!想分家?滚出老林家!”
院子外的林忆寒撇了撇嘴,心想这个家恐怕是回不到从前了。
领着几个小的提着竹篮去采草料,她已经在盘算下一步该怎么走。
夜幕降临,蝉鸣声此起彼伏。林母给林忆寒上药,动作轻柔。
“妈,要不要分开过日子?”林忆寒突然问道。
林母的手顿了一下,苦笑道:“这种事你别管。”她低着头,不敢看女儿的眼睛。
“三婶都闹起来了,以后肯定会越闹越凶。”
林忆寒注视着林母的侧脸,“您难道想一直这样下去吗?”
“我们不掺和。”
林母叹了口气,“你以后也少说两句,我可护不住你。”她的声音里带着深深的无力感。
林忆寒不再多言,但心里已经有了计较。
这个家早就千疮百孔,只是没人愿意捅破这层纸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