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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3年夏,兴华高中教师办公室。
【秦老师,我想好了,打算去读书,不过北大的名额换成过国防大学解密专业。】
深秋的风泛着寒意,沈溪年单薄的身体笔直挺拔,眼神异常坚定。
秦老师愣神片刻,旋即狂喜:【沈同学终于开窍了呀,我还以为你为了娶叶疏桐把北大名额让给表弟,不过国防大学解密专业情况极为特殊,必须清除身份,隐姓埋名,你跟家里人商量过吗?】
【不用商量,我自己能决定。】
沈溪年听到家人两个字,眸子闪过一丝痛楚,但很快释然,等彻底从他们的世界里消失,或许再也不会被抢走什么了吧。
只因为小姨夫为了救他淹死在河里,父母把表弟接回家,说沈溪年欠他一条命,应该懂得谦让。
父母为了弥补亏欠,把所有好的东西给了表弟,甚至连自己的未婚妻也爱上对方。
亲情和爱情都已经被抢走。
如今为了抢走他的北大名额,父母逼着他答应,叶疏桐甚至提出用领证来交换。
沈溪年昨晚在阳台的小床上思考了一夜,终于醒悟过来。
这一次,他不会再让,而是选择断绝与他们的关系,再也不想有所牵扯。
红枫如火,走在清冷的街道上,沈溪年背影落寞,周围尽是下班的蓝装工人,他们骑着二八大杆,脸上洋溢幸福的笑容。
热闹喧嚣的世界,与他格格不入。
一辆吉普车停在身边,拦住去路。
【上车!】
车窗摇下,露出一张冰冷的俏脸,叶疏桐满脸不耐烦,【跟学校解释清楚了吗?】
沈溪年默然。
他当然说清楚了,不过不是按照叶疏桐的命令将北大名额让出去,而是去了一个她找不到的地方。
不待沈溪年回答,宋知简从后座探出脑袋,晃着手里一大堆东西。
【表哥,你看姐姐帮我买了好多东西,衣服鞋子,还有收音机呢,她说去北大,不能被瞧不起。】
沈溪年盯着宋知简脖子上的项链,脸色剧变,心脏像是被凿穿,鲜血顺便遍布全身。
那是奶奶留给沈溪年的遗物,也是送给叶疏桐的定情信物,想不到叶疏桐如此偏爱宋知简,居然将项链送给对方。
叶疏桐也察觉到沈溪年的目光,眼睛里闪过尴尬,但很快恢复平静:【知简喜欢,反正也不是什么珍贵的东西,等领证后我给你买更好的。】
沈溪年心中苦涩,项链本身不值钱,重要的是其代表的爱,可惜在叶疏桐口中变得微不足道。
也对。
叶疏桐根本不爱他,所以不会珍惜。
宋知简听到领证,眼睛划过强烈的妒忌,故意摆出委屈的样子,哭出声:【姐姐,表哥好像不开心,是不是怪我抢走他的北大名额,对不起,是我不好,不该抢走他的东西,我活该没人要。】
叶疏桐见不得宋知简难过,脸色阴沉如水,恶狠狠瞪着沈溪年:【知简的身世已经很苦了,你什么都有,为什么还要跟他争?】
她急忙摸着宋知简的脑袋,安抚起来,【你放心,北大的名额是你的,谁也抢不走。】
【你自己走回家,好好反省,等想通了再给知简道歉,否则我不会原谅你!】
说完急踩油门,决然离开,只留下满地烟尘。
后座上的宋知简冲着沈溪年露出得意的挑衅,脸上布满幸灾乐祸。
沈溪年被呛得剧烈咳嗽,泪水疯狂流下。
看吧。
他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但什么都是错的。
沈溪年矗立在原地很长时间,直到一片枫叶落在肩膀上,单薄的衣裳传来刺骨的寒意,曾经他因为父母偏心无处可去,是叶疏桐说有她在,世界不再缺爱。
可惜连那个说一辈子都要保护他的女人也变心了。
天空阴沉沉的,沈溪年擦掉眼角的泪水,掏出口袋里的一颗大白兔奶糖,苦涩一笑。
奶糖他珍藏了多年,是叶疏桐送他的,她说如果难过就吃糖,这样生活会甜一点。
沈溪年一直舍不得吃,留在现在。
如今奶糖已经变质,如同叶疏桐的爱,变成垃圾。
沈溪年将大白兔奶糖丢进下水道,连同偏心的父母,变心的未婚妻,统统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