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夫人,世子爷来了。”
丫鬟的话中带着欣喜,要知道世子爷一年到头也不会到他们院中来。
楚晚宜坐在铜镜面前发呆,镜中的女子云髻峨峨,修眉联娟、丹唇外朗,美的热烈且张扬;
只是眼神黯淡无光,仿佛藏着无尽的哀伤和痛苦。
十二年了,再热烈的光彩也该消磨殆尽。
“这是休书,你的嫁妆可以带走,以后再不复相见。”
“呵呵……”
“是你笑什么?”冯少谦蹙眉。
楚晚宜转身看着他,她嫁到郢国公世子冯少谦十二年。
这十几年来她执掌中馈、人情往来,孝顺公婆到头来竟然接到一封休书,还让她带走嫁妆,她还有嫁妆吗?
笑,真是可笑,可不就是一场笑话。
“休我?”
“这是休书,各自体面吧!”冯少谦不予与她多言。
楚晚宜展开所谓的休书,冷笑一声,“无子,好一个无子。”
冯少谦脸一白,“莫要让我让人把你请出去。”
楚晚宜将休书随手撕掉,“冯少谦,都说我无子,我为什么无子你不知道吗?”
“你……”冯少谦以为她不愿意离开冯家,“陛下赐婚……”
“我无错,这休书我不接,这是和离书!还有这是我的嫁妆单子,麻烦补齐了。”
冯少谦只想马上和她划清关系,简单扫了一眼和离书,直接签上了大名,
“就按你说的,郢国公府绝不会昧你的嫁妆。”
“你还是看看吧,不会昧我的嫁妆?你不知道吗?
这十二年来,你们郢国公府都是在用我的嫁妆撑着吗?”
楚晚宜嫁入郢国公府是实实在在的红床开路,棺材压阵,千里良田、十里红妆;
郢国公府早就是个空壳子,冯家聘她不过是看上她的嫁妆而已,从来没有人将她放在眼里,可惜她明白的太晚了。
“被你们国公府拿走的我已经标上了,嫁妆单子就在桌子上你可以去查。”
“不可能!”
冯少谦不相信,转身看向方桌上的嫁妆单子,他是习武之人,感觉到背后凌厉的杀气,条件反射般躲开,可还是晚了。
“你竟然会武功?”
“可惜你知道晚了。”
楚晚宜冷冷的盯着他,不给她反应时间,又是一剑,“十二年,你以为和离就算结束了?”
“谢晚宜,你……来人……”
“我是楚晚宜,不会有人来的,也不要叫我的名字,我觉得恶心!”
冯少谦这才意识到今日院子里的古怪,除了刚刚通报的丫头,竟然没有见到其他服侍的人。
刚开始还以为是楚晚宜听说了圣旨的事,提前把丫鬟婆子遣散了。
“我没亏待我?”
“呵呵……没亏待我?”楚晚宜就没见过如此厚颜**之人。
“当初是你上杆子求娶我,娶我却不善待我,竟还说没有亏待我。
这些年,你和你的父母弟、妹一直是我养着的,吃我的喝我的,竟还觉得理所当然,简直是猪狗不如。
如今你成了新帝的宠臣,却要踩着我与你的心上人再续前缘,哪有这样的好事。”
冯少谦脸色灰白,从未想过一向温柔小意的楚晚宜会说出这样的话,他真不知道府中用了她的嫁妆。
“你的嫁妆……”
楚晚宜见他伸手,知道他是想与自己同归于尽,后退两步,“想和我同归于尽?”
“你个毒妇!”
见她识破,冯少谦忍着剧痛再次想要反击,奈何已经使不出一点力气。
“放心,你的父母弟弟妹妹甚至是其他几房的人都会陪着你,黄泉路上你不会孤单。”
楚晚宜平静的看着他,快了,很快就会结束。
“你要做什么?”
冯少谦听到她要杀了自己全族,是真的急了,“我的命赔给你。”
“你的命当然要赔给我,到现在还给我装,你们一家子怎么对我的你不知道吗?”
楚晚宜只恨自己明白的太晚,这一家子全都是自私自利、虚荣**之徒。
吃着她的饭,还要砸她的锅,天下哪有这样的美事。
冯少谦哪里是不知道,只是她一个商户长的女子,无才无德能嫁入郢国公府已是高攀。
郢国公府给了她身份,她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楚晚宜两剑刺的都很准,没有立刻毙命,她就是要看到他慢慢的、煎熬的死去。
“你听……”
冯少谦还想说什么,就听到外面大喊着。
“祠堂走水了,走水了,祠堂走水了……”
“毒……毒妇。”
“对,我就是毒妇,被你们逼成毒妇。”楚晚宜轻笑。
“我把他们都骗到祠堂,门窗全部锁上,里里外外泼上桐油,里面点了**,他们死的不会很痛苦的。”
冯少谦愤恨的瞪着她,“新皇不会放过你的。”
“我早就没什么牵挂了,还在乎什么皇帝。”
楚晚宜看着地上的血,流了这么多竟然还没死透,“有你们陪葬,我不亏,你看这火烧的多旺啊!”
“哦!不好意思,你趴地上看不到。”
看着冯少谦血流尽而亡,楚晚宜才算彻底的放心。
看着手里的和离书,楚晚宜从容的饮下提前准备好的毒酒,至死她都只是她自己,不再是冯家妇。
她在这个世上早就没有牵挂了,或许从养父母弟弟妹妹被害死之后她就已经没有任何牵挂了。
若是有可能,她情愿做一辈子商户女,也不愿踏进这京城半步。
……
“姑娘,姑娘,你终于醒了。”玛瑙着急地说着,“可吓死奴婢了,珍珠,姑娘醒了。”
楚晚宜感觉毒药蚀骨的剧痛还没消散下去。
她明明应该死了,那毒药是她自己亲自配的,不可能有活命的可能。
虽然,最后那一瞬间她后悔自杀,可为什么后悔她却突然想不起来了;
好像下一瞬间就听到了玛瑙的声音。
楚晚宜被玛瑙扶着起来,看着端着水过来的珍珠,打量着屋子里的陈设。
这不是郢国公府,一个匪夷所思的念头涌上心头。
她又活了,难道是上天听到了她最后的祈祷。
这里分明是长兴侯府,心中不免有些惋惜。
要是回到扬州就好了,她还是扬州的楚家的楚晚宜。
“姑娘,总算醒了,喝点水润润嗓子吧!”
珍珠把水端到她的唇边,楚晚宜浑身没劲,她确实是渴了,就着她的手喝着。
一碗水下肚,楚晚宜的思绪也算是清晰了不少。
她确实是重生了,虽然没有回到扬州,可还不算晚。
至少养父母和弟弟妹妹还平安,一切都来得及。
她幼年被拐,辗转被人贩子卖到扬州,这才遇到了养父母。
楚家虽是商户出身,却是扬州富商,要不是曾经拐卖她的拐子被抓,长兴侯府还真找不到她。
从商户女变成侯府闺女,养父母虽不舍得,却还是放她回了京城。
想着她成为公侯**,婚事肯定差不了,谁知道回到侯府才是她悲惨命运的开始,还连累了养父母一家。
其实哪里是养父母舍得;
民不与官斗,侯府找上门,楚家一介商贾哪里拒绝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