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豫州那日正是元月十五。我把阿娘安葬在她最爱的桃林,便启程去往上京。
薛相在庙堂如日中天,在民间却是人人唾弃的乱臣贼子。太子在朝堂上多有掣肘,在民间却有贤名。
薛家得以攀附皇权,无疑击碎了无数人的防线。无论是京城权贵还是百姓人家之间,薛氏女心地恶毒,丑如夜叉的传闻甚嚣尘上。自豫州北上,马车晃晃悠悠,一路上倒是这些趣事最好打发时间。
一切如梦似幻,直到一入相府,薛婉柔甩过来的巴掌,将我拉回现实之中。
「贱人生的女儿,果然也是贱人。阴鸷狐媚,一看就令人生厌!」眼前的少女觑我一眼,眼里是毫不掩饰的嫌弃。
我生生接下这别开生面的见面礼,抬头看着这个与我同父异母的妹妹。她身穿嫩蓝色的蟒缎袍,袖口坠着白绒绒的凤凰蝉翼,围着一条白生生的狐狸毛领,姿容艳丽,风光无两,一双凤眼仿佛淬了毒一般,一瞬不瞬的盯着我。
坐在上首的中年女人想必就是嫡母余氏,她满头珠翠,贵气十足,只一双吊梢眼,显得凶性非常。
余氏对这一巴掌仿若未闻,斜睨着我:
「薛婉眠,你虽长在乡野,你爹却从未对你厚此薄彼。今日天家赐婚,亦是你的造化。今后你跟着孙嬷嬷学规矩,莫要辱我相府门风。」
我低头掩下所有心绪,厚此薄彼?相府门风?倒是都挺可笑的。
见我低头不说话,薛婉柔笃定了我的软弱:
「你可不要得意,这婚事,可是我让给你的。对啦,听说太子殿下诗书满腹,想必你也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吧,将来一定能得太子喜爱。到时候可要代我好好享受这太子妃的无限尊荣啊,姐姐!」
薛婉柔耀武扬威一番,可谁人不知,太子与薛相势同水火,进了东宫,不得夫君宠爱,到时新人换旧人,不消三年,只怕就得落得个香消玉殒的下场。
「谨记妹妹教诲。」我脸色煞白,紧紧的握住自己的衣角,控制住身体不像惊弓之鸟般瑟瑟发抖。
她甚是满意,眼里只余轻蔑之意。那余氏看我像个面瓜,又敲打一番,便安排下人安排我的住处。
孙嬷嬷原是宫里的老嬷嬷,对世家贵女的规矩礼数最是熟稔,是宫里安排过来带我学规矩的。嫡母余氏遣薛婉柔与我一处学习,她自幼娇生惯养,又自视甚高,不肯与我呆在一处。
我在沈嬷嬷手下吃了不少苦头,但是却也进益良多,很快便做的有模有样。
期间,薛相并不常常见我,只在每月月中考核我的成绩。因我谨小慎微,亦不敢表现的亲近,多数时间看起来惶恐不已。他不喜小家子气,于是便对我不冷不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