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灯簇簇,香气氤氲。
婚期这日,我自寅时正醒来,任凭丫鬟为我上妆。
平时我好素净,不曾有如此艳丽的妆容,妆毕,满屋寂静无声,原竟是丫鬟喜娘一众看痴了。
镜中的我额头点缀一朵金色的莲花,凤冠霞帔显得贵气十足,乌发红唇,面若桃李。
送嫁的时候,薛相看我不觉晃神。也是,我这般好颜色,像了阿娘十成十,他今日看到我,自然是想起了那个他辜负一生的女人。
余氏的脸色极其难看,喃喃自语:「我就知道,那个贱人的女儿,又怎么会是平庸的货色。」
薛婉柔一向对自己的容貌很自信,这时候也变了脸色,只不过她十分要强,并不想表露出不甘,擦身而过时,暗暗对我说:「就算你凭借这张脸得到太子宠爱,你以为就能日子安稳了么?当今皇上可不止萧晟一个儿子......」
「柔儿休要胡说!」余氏拉了一把女儿,想要阻止她继续说下去。
我也并未多纠缠,太子妃服制繁琐,皇家礼法又甚多,今天是场体力活儿从,我可不想跟她浪费心力。
到礼成入寝殿,我已精疲力尽。月上申天,灯影幢幢,门扉从外缓缓推开,听到喜娘和丫鬟离开的脚步声,我还是默默攥紧手中的喜镜。
来人在我十步远处停下,然后自顾自坐下,我听到他坐在桌前,为自己斟了一杯酒。
薛相权势擎天,这偷梁换柱之事,当真是手到擒来。”萧晟的声音不辨喜怒,却让我感觉周身冰冷。
我一直以为萧晟与薛家结亲是权宜之计,并不在乎薛家女是谁,现在看来似乎另有玄机,原先准备的话一时滞在喉头。
「太子恕罪,婉眠并非有意欺瞒。但女子身世命运通常身不由己,还望太子垂怜。」无论何时,示弱装熊是我的强项。
「我知你爹是你爹,你是你,我自不会迁怒于一个弱女子,」隔着喜帕,我还是听到他话中的一丝飘渺,仿佛是透过我在跟别人说话,「你爹知道我和他不合,嫁过来的女儿必受折磨,他不忍心尖上的嫡女薛婉柔受苦,便把你从乡野之处捉来京城。这不怪你,怪我没有想到这一层。不过我对你无意,待一年半载后,父皇对此事不再挂心,我自放你和离书送你归家。」
言毕,不待我反应,他便起身离开寝殿,一去不归。
淡淡的椒香味萦绕在我的笔尖,我默默回想他的这句怪他没有想到这一层,只觉蹊跷,心里又慢慢盘算,一年半载,恐怕不够我完成那件事。
还得,想别的办法。
新婚夜的冷落自然是被有心人捕捉,这宫廷宅院之间,大抵有的是闲人找闲事打发寂寞无比的日子。
左右不过是故事,我从不在乎自己在故事里是夜叉还是鬼怪,毕竟里子比面子更重要。
太子下朝归来,我便送去羹汤;太子在书房,我便在旁研墨;太子不进我的寝殿,我便挑选美婢娇娘送上。
不过他对我始终有戒备,从未接受过我的好意。我觉得吧,他可能怕我是我爹派来害他的。
这真是天大的误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