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看到柳意的一排手术器械,瞧着那薄如蝉翼的手术刀片,和一看就知道是专门用来开刀的各类器具,王医师更是震撼。
哪怕他从来没有做过外科手术,也能看出来这治疗手段已自成体系,远远超过了他知晓的治病知识。
王医师口罩下的嘴张了张,想要说点什么,柳意却是率先开口:
“正式开始手术,别聊天了。”
王医师瞬间闭嘴,小心翼翼的,连呼吸都不敢大力。
这可是从未听闻过,但一看就超牛,甚至用到了麻沸散的手术,他这么大年纪才能有这一次奇遇,自然是珍惜无比。
实际上,俩人都戴着口罩,说点话也没什么,手术室里医生们聊天侃大山太正常了。
但柳意毕竟也是第一次给活人做手术,哪怕再怎么学霸,在学校用假人试过再多次,也还是有点担心出岔子。
所以不如安静认真的做,尽可能的减少分心。
王医师不知道啊,他可珍惜这个观摩机会了,不光自己闭嘴,连趴着的秦争刚问一句“已经开始下刀了吗”,立刻就被他小声提醒:
“大人,莫要言语。”
秦争也不懂手术忌讳,只能老实闭嘴,心中还在想着:你有这个跟我说莫要言语的机会,不如跟我说到底下刀没。
背部是久违的毫无疼痛感,又有种诡异的像是隔着一层的切割感,仿佛那一块皮肉已经不是自己了的感觉。
他也听说过麻沸散,就是不知道麻沸散能止住背疽疼痛,又能不能挡住利刃割肉的疼。
秦争一会想着“要是疼得厉害,能不能让他们再给补点麻沸散”,一会又觉得这样太丢脸,不是还是咬咬牙强忍着过去算了。
身后的柳意和王医师都不说话,他趴着又什么都看不到,只能忍受那种不疼但诡异的感觉,一时间,竟觉得时间相当漫长,也在这无声而已长长的时间中,生出一种莫名的恐慌出来。
听闻梧州的一个人便是生了背疽,也是有大夫试着扎针放血,然后人就死了。
开刀和放血应该也差不多吧,他会不会就死在此时呢?若是他死了,父母定会伤心不已。
他还未成婚,如此年轻就没了性命,以后会不会变成孤魂野鬼?秦争到底才十七岁,哪怕是在古代,也不算太过成熟的年纪,之前说的再怎么无所畏惧,真面临生死了,又有些害怕起来。
秦争一咬牙,正想着“死也要死个明白”,决心开口询问现在情况如何。
只是他刚要张口,却听上方,那瘦瘦弱弱的小大夫用着一如既往的平静语调,淡淡的说了一句:
“手术完成,很成功。”
他脑子一懵。
这,这就完事了?
秦争忍不住又确认了一遍:“已经解决了??”
背疽不是不治之症吗?
这么快就治好了??
柳意是可以体会病人此刻心情的,快速无比的解答着:
“解决了,创口不算大,恢复应该也会比较快,后期护理我会全程盯,只要你不作死跑出去溜达,一个月左右就能完全康复了。”
秦争听着,只觉如在梦中,这必死的不治之症,竟真的天降神医将他治好了?
他眼尾不自觉泛红,有些激动,又有些无措:
“大夫,多谢你,真不知道该如何报答你的恩情。”
“吃的。”
秦争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你说什么?”
柳意重复一遍:“给我吃的,就现在,不然晕给你看。”
这身体本来就衰弱,甚至没吃早饭,她刚刚还做了一场手术,此刻已经是饿的前胸贴后背,恨不得口服一瓶葡萄糖溶液。
如果再不吃点东西,她是真的会分分钟晕倒的。
十五分钟后,柳意坐在帐篷外的木桌边,咕咚咕咚喝完一碗米汤,又用极快的速度吃完两张炊饼,这才心满意足的靠在椅子上,幸福感受血糖快速上升的晕眩感。
吃饱了,脑子也更清醒了,她终于彻底消化掉了原主的记忆。
这个瘦弱的小姑娘也叫柳意,死前也不过十四岁。
别说,原主父亲还真的是一名医师,只是天下大乱,父母带着她逃荒,一路上双亲亡故,只剩下她一个人,浑浑噩噩走到这边,听说在征兵,就想着混进去也许能吃饱饭。
可惜,虽然她成功混了进来,却在吃到第一顿饭时太激动,生生把自己噎死了,过来救人的兵丁也就此发现了她的女子身份。
然后,就是柳意穿来了。
这顿饱饭,也算得上是那小姑娘生前的最大遗愿了。
柳意盘算着等安定下来给她立个坟,虽说她不信这些,但古代人不都比较信奉死后要有坟墓吗?
其他几张木椅上坐着的几位军医见她不吃了,有人殷勤递出手帕,有人热心建议:
“柳医师,你吃这些吃得饱吗?我们再给你盛碗米汤吧?”
“不吃了。”柳意咸鱼瘫挥手:“吃太多要消化不良了。”
白胡子医师也是笑容满面,说话都是轻声细语的:“那要不要去休息会?您刚劳累一场,应当十分疲倦吧?”
这话一出,一旁年轻的学徒便是眼角抽了抽。
他上个月累死累活干了一天活,想要稍微小憩一会就被骂得狗血淋头,什么时候见过师父这般温柔体贴过。
柳意其实也很想睡一觉,不过考虑到这里并没有比医生还熟练护理的护士**姐,她还是决定稳妥点。
毕竟,初来乍到,也不可能真的就放手信任古人会百分百遵医嘱护理。
“不了,我就在这椅子上躺着休息就好,刚做完手术,我还是在这守一会。”
正说着,瞧见一大胡子中年男人风尘仆仆就要进前方营帐,刚刚还困得迷迷糊糊的柳意立刻精神:
“等一下!做好全身消毒再进!”
中年男人惊讶的回头,就见一瘦弱少年大爷一般靠在椅子上,身边是浑身上下都透着谄媚的几名军中医师在小心伺候。
尤其是向来以严肃面貌对人的王医师,瞧那模样,简直恨不得用皱巴巴的脸对这少年笑出一朵花来。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