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我祈愿,陆桓可以和自己真正心爱的人长相厮守,身体康健。
我祈愿,昱朝的江山可以世世代代稳固,百姓安居乐业,边境的将士们可以早日与家人团圆。
还有父亲母亲......
不要被我的事情牵扯进来,可以忘记我这个不争气的女儿,照顾好身体,长命百岁。
至于我自己,也许无人问津最后默默老死在这宫中,才是最好的归宿。
起过害人之心的念头,她的良心就应该煎熬中凋零。
4
我在深宫中过起了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日子。
起先是给我们送饭的宫女刻意减少饭量,说是上面的意思,这个倒也还能忍受。
后面饭菜的质量越来越差,甚至是馊食和泔水,也毫不掩饰的提过来。
白玉吃了几次便开始闹肚子,吐的七上八下,拉的面黄肌瘦,最终病倒了。
我考虑了几天,最终决定还是要自己动手才行。
我拿着之前攒下的碎银子,向门口的侍卫大哥行了贿,求他通融通融,买半袋米和些新鲜蔬菜给我们。
随后,我在后店的荷花池旁边自己开了一块地,种了些同样是行贿得来的种子,精心施肥,等着它们开花结果。
除了解决吃以外,银子必不可少,所有的这一切,都是有银子才能办到的。
我开始熬夜和白玉做些针线活,或者是帮宫人们洗洗衣服赚取报酬。这些都是通过门口的侍卫秘密进行的,酬劳四六分成。
我们四,他们六。
前些夜里,白玉看着我洗衣服搓红的手,突然低声哭了起来。
“哭什么?”我无奈的用衣服擦了擦手,帮她抹去眼泪。
“我不想看着夫人自己洗衣服,晚上熬夜打着蜡烛绣花,我不想过这样的日子,被白眼,嘲讽,有时候还要受虐待,为什么啊?”
“白玉。”我镇定的看着她。
“这是我的罪过,你本可以不与我承担的。”
“如果你实在觉得辛苦,便去求求守卫的大哥放你出去,他们不会对你有太多苛责。
而我,本也希望你可以找个好夫婿,过自己想要的人生。”
“不是的,我只是觉得为什么,陛下对夫人如此无情。这么多年以来,捂不热他的心。哪怕陛下能把爱分给夫人十分之一,相信您,关心您,不伤害您。夫人也不会沦落到现在这步田地。”
我顿了顿,看着面前把头埋进膝盖啜泣的白玉,居然没有任何办法回答这个问题。
是啊,为什么呢?
一个人在婚前和婚后怎么能出现如此大的反差。
曾经被他关心爱着的时候,我最大的期盼就是能快点嫁给他,做他的妻子。
然而当我真正被他娶进门的那一天,他阴森森的看着我,眼神毫无爱意,冷笑几声,嘴角弯起弧度。让我恍然觉得自己像一头无知的绵羊,马上要成为野兽的口中之食。
明明是他先来招惹我,不爱了时,抽身利落。最后只有我苦苦陷身在这情网中,搭上了自己的一生。
5
父亲出征之后,我仿佛一夜之间成长了好几岁。
以前我贪玩任性,从未在意过这天下之事。
直到这次父亲率兵攻打匈奴,我突然有了一种危机感,一种天下兴亡,我应有责的思虑。
从那天起,我沉下心来开始认真学习。
那些我曾经一窍不通的政策,现在也能熟悉背诵,并且真正深入其中思考。
每日下学后,我会领着白玉去往后山寺庙,为父亲和将士们祈福。
通往万寿寺的道路虽然崎岖,最近却香火不绝。
很多人抱着和我一样的心思,为自己远征的丈夫孩子祈福。
我在这里好几次碰到陆桓。
因为他实在长相出众,身姿挺拔,在人群中独一份的显眼。
刚开始,只觉凑巧,便只是微微点头示意。
到后来,连续几天都能遇到,我起了别样的心思。
他难道是在是专程在等我?
少女的情窦初开,带着微微的自恋。
后来,便忍不住与他搭话,才知他确实也是诚心祈福,为边疆的战士们。
一来二去,我和他便熟识起来。
他并非是别人口中畏畏缩缩,懦弱自卑的静安王。
完全相反,他谈吐不凡,气质脱俗,对人谦和有礼,甚至比学堂里板着脸却名声在外的师长还要博学。
“请问殿下如何看待君与民的关系呢?”我问他。
“太宗道,君,舟也;民,水也,水能载舟,水能覆舟。”他颔首道。
这与我的观点不谋而合,我暗自欣喜。
事实上,每当我说出这样的话来,我的朋友们都会把我当做异类。
尤其是丞相府的二少爷,一个大腹便便的公子哥。
我们总在一起吃喝玩乐,谈到这个问题,他总是满不在乎的说道,这些贱民能掀起什么水花?他们就该世世代代为奴,为我们服务。
看看,他推开阁楼的窗户,指着路上跪着讨饭的乞人,穿的破破烂烂卖馒头的小贩。
“他们一日三餐都吃不饱,穿不暖,连字都不识几个,又有什么力气和思想做出颠覆的事情来呢?把这些人叫来给我端屎端尿,我都嫌他们脏。穷人就该穷一辈子,他们的骨头里带着贱,死了之后就该丢在乱葬岗埋了。”
听到这些话,周围的人都满不在乎哈哈大笑,恶毒的言语却让我无所适从,只想赶快逃走。
我从小就听着父亲讲陈胜吴广的故事长大,深知平民的力量有多么强大。
父亲告诉我,只有真正为民谋福祉,国家才能长久安稳的走下去。很多国家的颠覆,往往不是来自外部敌人的攻击,而是自身的苛政而自我瓦解。
联想到他是丞相的儿子,不禁担忧,如若是丞相本人便是这样教导子女,那丞相又是皇上的心腹,是不是皇上其实也是如此想的呢?
我看着面前长身玉立的静安王,当他谈论到这一点,颦着眉,面露忧虑。
“如若是静安王当了未来的陛下,肯定是名留青史的明君。”我不假思索的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面对这样大逆不道的言论,他回头望了我一眼,并未说什么,晦暗不明的神色里满是我看不懂的思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