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棣挥散了众人,朱高燧倒是耳力不俗,倒是听到了那宦官,隐隐约约在朱棣跟前,说了苏州、江南几个字之类的话。
他谁都没搭理,只觉得腹中饥肠辘辘,领着老婆孩子,准备回去吃饭。
朱高燧走到廊道上,汉王笑呵呵凑到他跟前,竖起了大拇指。
“老三,高啊,你这招我真是没想到。”
朱高燧:“???”
见他还在装傻充愣,顿时得意洋洋地笑道:“你故意留下话头,说愿意就藩,不就是拒绝去封地吗?你这么一拉扯,又加上你此次受了伤,挨了一箭。
我倒是觉得老爷子短时间之内,不会让你离开应天的。
老三,论阴险狡诈,还得看你啊!
这步棋走得极好,学到了学到了。
而且你这么一搞,老爷子反而也不好将我赶走了!
我谢谢你哎,嘿嘿嘿。”
朱高燧:“……”
“二哥,你可真是大聪明,我看那三国中卧龙凤雏也不过如此。”
汉王哈哈笑了起来,嘴巴差点咧到耳朵根上了。
“彼此,彼此。”
朱高燧:“好端端地,干嘛骂人呢?”
汉王:“?”
汉王哈哈笑了几声,低声道:“能不能借一步说话,有重要事商量。
咱那大侄子怕是要借用你的锦衣卫……”
朱高燧打断了他,“二哥,怕是不能,我还有更重要的事。”
“嗯?”
“二哥,现在什么时辰?”
汉王抬头看了看日头,“约莫午时。”
“吃饭。”
汉王:“?”
汉王刚离开,少年人的声音,传过来。
“三叔,能不能借点锦衣卫使使……”
少年人在手中捏捏金牌。
笑呵呵的,他是了解自己三叔的。
素来懂得审时度势。
真想看看三叔拒绝、劈头盖脸骂自己的样子。
而后自己悄**拿出金牌,怼在对方脸上,对方脸色忽然变成一副嬉皮笑脸、舔狗的模样。
爽!
朱高燧:“要多少?”
一句话,少年懵逼:“哈?”
试探性问道:“三叔,要不给我个百户干干?”
朱高燧摇头:“不行!”
少年笑眯眯正要扔出金牌。
我就知道!
嘴角抿起来。
“做个千户吧。”轻飘飘一句话。
少年人有些恍惚。
朱高燧皱眉,自语道:“我这锦衣卫下面的人,所有人都可以给你。
等过段时间,我回安阳,直接让给你。”
一句话,让少年人有些拿捏不住三叔的意思。
疯了吧这是?
这是什么套路。
说要人就人,说放权就放权,这还是我那个处处防备自己的三叔吗?
有毒。
恍惚点头,准备离开。
朱高燧:“逆贼喜欢藏匿一些街道边上门店,靠近街道,方便观察,重点搜查靠街店铺。”
“啊?”
少年人疑惑,三叔何意,在提点自己?
按照他以往的性子,不该是——巴不得自己将事情拖延搞砸、惹得爷爷不快。
他自己顺势接手,展现自己能力手腕吗?
这一定是……他在误导自己!
一定是这样!
自己重点应该搜查巷子里的民居。
好狡猾、奸诈的三叔!
少年人笑眯眯点头。
朱高燧挠头,见少年人奇怪的眼神,笑呵呵点头。
嗯!孺子可教。
大侄子也不像影视剧中那般能折腾啊。
一定是自己的和善、真诚感化了他。
嗯,自己越来越来有当长辈的样子喽。
回家吃饭!
朱高燧来到客厅,很快就有厨子将饭菜热好。
一大份地锅鸡,加上面饼,朱高燧倒是没客气,招呼家人开始干饭。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朱高燧边吃饭,边想朝堂上的局势。
受伤这段时间,想要就藩,老头子怕是不答应。
朱高燧瞧了一眼身边一大家子人,这一家子平日里的衣食住行,是不是到处都要银子。
虽说有王爷这等权势,往日里拨付的银子不少,但银子这东西谁能嫌多得烫手呢。
后世那些明星、网红、老板边嫌弃地摊货,不好用,一边恨不得长在直播间,二十五小时轮番卖货。
脸上一副虚伪的表情:真的好好用啊,亲测。
掏空看客钱包。
有谁能嫌弃银子多的扎手呢?
摆烂是不在争抢皇位,眼下在应天这等天下繁华所在,多挣点银子,到时候回安阳养老岂不美滋滋?
想到这,朱高燧平静向徐妃等人开口。
“徐妃,今日我在宫中与老爷子说不在管事,想回安阳就藩。
自从被刺客袭击,我这十余年军阵戎马,历百余战,数重创,出血数斛:好几次都与阎王擦身而过,这次我才明白了一个道理,好好活着才是最大幸福。”
话音一落,众人心思各异,除了几个孩子仍在美滋滋干饭,几名妇人都放下了手中筷子。
徐妃没把朱高燧话放在心上,一张腻白妩媚的脸蛋上散发着温和笑意,但心里却是——我信你个鬼。
“被刺客袭击后,我记忆错乱,你们说说,王府里可有生意?趁着这段时间还在应天这等天下富庶之地,我必须赶紧给家里挣银子。”
沐妃气质清冷,犹如一名俏丽的雪莲花,见众人不开口,她嗓音清冽。
看看徐妃。
“王爷,府中粮食运输生意大多是徐斌负责。”
朱高燧仔细思索,敢情是小舅子负责啊。
也对,这等隐秘之事,必须是身边心腹才行。
类似物流公司之类?
嗯,倒是挺稳妥的一个传统行业,不管谁来干,都有的赚。
加上打着赵王府的旗号,估计在应天吃得很开。
这时,屋外传过来两声嚎叫。
“王爷,听闻你这次遇袭,我这心里可是七上八下的啊。”
一个胖乎乎的少年人,咆哮着冲了进来。
朱高燧瞧了一眼,“行了,行了,还没吃饭吧,坐下来一块用饭。”
少年搓了搓手,“嘿嘿,正好有些饿了,你不知道,听闻王爷遇袭,我这可是少吃了三大碗饭呢……”
该是还有一人,历史上,那人是自己造反的绝对心腹,似乎是孟……孟?叫什么名字来着?
至于朱棣刚才说的苏州府、江南等字,闯入朱高燧脑海里。
朱高燧问道:“徐妃,苏州府那边最近发生了大事?”
要知道,这个时代,不管是朝堂局势、还是自然天灾,都会影响到一个行业的方方面面。
如棒子国瘟疫,催生出了数不清的行业,渗透到生活各个方面。
最后明明没有感染事件,偏要封锁某一个区域。
为给一小撮人谋取利益,上面会想方设法围困、禁止居民外出,不然那些统一采购蔬菜份额的公司、药品公司、上层掌舵人如何从底层人手里光明正大、公开、透明、程序、正义掏钱。
徐妃蹙眉,“最近府中采买丫鬟仆役,我倒是让人去牙行留意有没有手脚伶俐,长相周正的人,倒是发现了一件古怪的事情……
最近江南那一块,确实发生水灾,饿死淹死不少人,牙行从那边采买不少周正、年轻的少年男女。”
徐斌插话道:“这不是什么秘密,最近咱们的粮食销量多集中在江南那一块,人口采买生意可很不错呢,嘿嘿。”
朱高燧一怔,沉思良久,平淡道:“子玉、本王心善,见不得人受苦,与其让人贩子挣钱,不如咱们干这个。”
子玉,徐斌的字。
徐斌、徐妃等人:“……”
徐斌澄澈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笑容逐渐猥琐变态,缩着脖子,肩膀和头粘连在一起,“嘿嘿嘿,我懂,姐夫,我一定物色一批……”
忽而感受到周围女子目光的杀气,赶紧解释道:“我自己需要,姐!真的,真的是我府中需要换一批年轻仆役,跟姐夫一点关系都没有!”
朱高燧,闭嘴吧你。
“招聘,18-35岁年轻人优先,单身,无父无母、有一年以上重体力工作经历。
工作时间六个时辰以上、能吃苦耐劳、做事有责任心、认真,最好能认百十字的优先。”
反正运输行业,总要一些年轻牛马,趁着闹灾,人多,还能压压价格。
随便给点钱当打发……叫花子就成。
什么,嫌钱少?
不愿意干?
现在灾情……最不缺的就是人。
你就是矫情。
本王最看不上你们这种矫情,没有富贵命,得了富贵病的年轻人。
朱高燧吩咐完毕,徐斌一怔,仔细瞅了瞅这位皇帝的三儿子。
然后赶紧掏出小本子,开始记录要求。
总觉得这位赵王爷,和先前不一样了。
赵王爷这是发了善心?
越发觉得这个答案诡谲!
荒唐!
滑稽。
能不能有点出息?野心!
你得支棱起来啊。
这位赵王一向是汉王党,所作不就是为了争夺上位?
这是真打算不争了,往生意处着手,甚至还起了怜悯之心?
作为赵王的小舅子,平日里,敬畏之情大于亲戚之情。
赵王掌管北镇抚司,平日里给人的形象就是一头青面獠牙的恶鬼,发善心?
这是你赵王爷该有的心思吗?
“王爷好打算,平时里府中在牙行买一个粗使丫鬟,大约三两银子,趁着这次水灾,几十文估摸都用不到、能采买一个年轻仆役。”
想明白之后,少年呵呵一笑,这才对嘛。
不是王爷没出息,而是银子太馋人。
一脸我是王爷的心腹,我知王爷意图的表情。
徐妃:王爷这是想从民间入手,扭转自己的名声,为入朝堂铺垫?
嗓音透彻清脆,沉静道:“虽说买卖人口的名声不太好听,但,灾民说到底已经不算是人了。
给口吃的,就能把自己卖掉。
与其让其他勋贵干,不如王府来做,最起码咱们给钱。
咱们这是积德行善。”
“王爷,我知你心意,想必你一定所图甚远!”
朱高燧:“……”
这地方没法待了,他娘的,一家男女老少脑子全部都不正常。
朱高燧内心化身土拨鼠,仰天长啸:“啊!!!”
随后眼神示意翁妃将所有丫鬟仆役赶到院子里,只留下一家大人。
表情严肃,面皮上肌肉不断抖动,双眼无神,平静道:“本王再说一次,本王倦了,累了,真、真不想参与夺嫡,没那个实力。
本王……已经没了世俗的欲望。
特别是此次刺杀事件之后,好好活着不香嘛,为什么非要争那个位子?
必输的结局。
赶紧趁现在风平浪静捞一笔银子,咱家一大家子赶紧回安阳就藩,老实养老,全家整整齐齐,听懂了吗?”
徐斌、徐妃等人,乖巧、笑眯眯道:“啊,对对对,我知道王爷的意思,听懂了。”
“真懂了?”
“真的。”
“真的?”
“比金还真。”
“不,我觉得你们还没懂!”
不管懂没懂,朱高燧吃完饭,去镇抚司点卯。
王妃柔声道:“王爷,你受伤了,歇息几日,再去不行吗?”
朱高燧摆手,正色道:“不行,我爱工作,工作使我快乐。
谁不让我去镇抚司点卯,我跟谁急!”
众王妃无语:“别不是真的伤了脑子吧?”
……
皇宫,朱棣将锦衣卫指挥使纪纲叫过来。
“陛下的意思,是让臣监视太孙的一举一动?”
朱棣靠在黄金浇筑的椅子上,轻轻点头。
“朕……怕那孩子误入歧途,一旦那小子真的打算放走逆贼,你立即接手,记住,要活口。”
“是!”
男子一脸忐忑。
朱棣起身捂住发酸的腰,自语道:“孩子,别让你三叔的乌鸦嘴说中了,别让朕……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