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奉天殿。
近些日子,因为远征西蕃的蓝玉凯旋而归,让大明朝的开国皇帝心情好极了,批奏折的效率也不禁快了一些。
天子位的左下角,坐着太子朱标,右下角,则坐着当朝宰相胡惟庸。
说起老朱和胡惟庸的关系。
称一声拜把子的异性亲兄弟,一点都不为过。
老朱很信任胡惟庸。
胡惟庸当宰相时,处理政务也是尽职尽责。
至于后世说什么老胡当了宰相后,日益骄横跋扈,擅自决定官员人等的生杀升降,还阅天下兵马,准备谋反,纯属扯淡。
虽然洪武十二年的时候,大明开国的那几位赫赫有名的战神都死了。
但老朱可实实在在的把握着军权。
军中将领更是对他心服口服。
胡惟庸没有丁点能造反成功的可能性。
大概率,老朱杀胡惟庸,谋反只是一个借口罢了,更多的则是君权与相权的矛盾。
当皇帝,尤其是开国皇帝,谁甘愿把手中权力分化出去?
而此时的老朱显然还没有到和胡惟庸闹掰的地步。
处理完政务后。
老朱抿了口太监递来的茶水,淡淡道,“远征西蕃回来的将领们,赏赐都发下去了没?”
“回陛下,已经尽数发下去了。”胡惟庸恭敬道。
老朱颔首,“发下去了就行,远征在外整整一年,若是赏赐不到位,会寒了将士们的心。朕听蓝将军说,此次远征西蕃,你同族胞弟胡先登率五千战士奋勇杀敌,共斩杀蛮子上万人,缴获牛羊无数,还俘虏了西蕃国王的二儿子,朕这几日在想,是不是给你胞弟的赏赐轻了些。”
胡惟庸连忙低头拍起了彩虹屁,“为陛下分忧是胞弟应该做的,臣看来,陛下的赏赐不仅不轻,还有些重了。”
“这样吧。”朱元璋沉思片刻,“光赏赐些银两还不够,恰好定远将军冯勇告老还乡,让你胞弟接替冯勇的职务,平日里统领应天府南大营任都指挥佥事。”
“胞弟知道此事,肯定会感激涕零,臣代胞弟谢陛下赏赐!”胡惟庸叩首。
广威将军乃正四品。
定远将军乃从三品。
就因为老朱随口提了一嘴。
胡先登便官升一级。
只不过,身为开国皇帝,老朱的城府自然是比海还要深。
驻扎在应天府周围,拱守京都的,一共有三波人马。
禁军,北大营和南大营。
禁军由老朱亲自统领。
而北大营三万兵马中则安插着太子朱标的亲信。
至于南大营的五万兵马,看似人多,但大部分时间都以操练非常鸡肋的火器为主,战斗力几乎为零。
所以对胡先登的升迁,老朱心里肯定还是有明升暗降这层意思在内的。
“行了,没别的事,你先退下吧。太子,随我去见见皇后,长大了,反倒还和我们疏远了不少,这几日,皇后想念你和雄英,想念的茶饭不思。”
论朱标在老朱心里的地位。
除了白月光皇后以外,朱标敢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以朱标和朱雄英去世后,老朱没立其他儿子为太子,而是立朱标的二儿子朱允炆为皇太孙就能看得出来。
“近些日子湖广地区发生水灾,川云地区又闹蝗灾,父皇命儿臣监国,儿臣自然不敢有丝毫怠慢,没及时去给母后请安是儿臣的不对,还望父皇和母后见谅。”朱标惭愧道。
“朕知道你监国很忙,雄英呢?为什么不将雄英领来宫中。”
“雄英正值顽劣的年纪,儿臣怕他打扰了父皇和后宫诸位姨娘们的休息。”朱标解释道。
自己这个儿子。
哪哪都好。
就是性格太过于仁慈宽厚了些。
不过,老朱倒也没放在心上。
反正该打的仗已经打完了。
大明朝的第二任皇帝,无需有开疆拓土之责,只要担起守成仁政的重任就行。
现在看来,朱标的能力明显是够用的。
性格方面,找机会多敲打他几次即可。
“朕的孙子,调皮捣蛋点怎么了?就算他把皇宫拆了,也无妨。”老朱眼中带着满满的慈爱。
朱标正色道,“师父教导儿臣,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先有君臣,再有父子,儿臣理应充当表率,不敢妄自菲薄。”
“谁教的你?”
“宋濂老师。”
老朱气笑着摇了摇头,“你啊你,一帮腐儒说的话,听听就行,何必当真......”
刚才和胡惟庸聊天的时候,老朱早就让朱标将胡先登升官的圣旨拟好,还派宦官前去传召。
胡惟庸前脚刚准备离开奉天殿,宦官去了没多久,又突然冒冒失失的闯了进来,“陛下,大事不好,奴才带圣旨前去传召,怎料,胡将军竟......竟晕了过去......”
“先登好歹还是朕麾下的一员猛将,不就是给他升了个官吗?再激动,也不至于晕过去吧。”老朱像是听到了一则逸闻趣事般,哭笑不得。
“胡将军不是因为陛下给他升官太激动晕过去的,而是......而是......”宦官有些难以启齿。
“说!朕恕你无罪。”老朱眉目一横。
宦官硬着头皮解释道,“胡将军在西蕃征战的时候,其子胡浩,将陛下赏赐的田产,字画,以及家当变卖一空。蓝将军班师回朝的当天,胡将军听闻此等噩耗,气血攻心,便晕厥过一次了。”
“胡浩......”
老朱嘴里默念了几遍这个名字,“朕略有耳闻,前些年胡先登为他的宝贝儿子还求过朕,求朕派御医治疗他的儿子脑疾,因为国事繁忙,朕还忘了问胡先登,他儿子的脑疾治好了没。”
宦官怕老朱不信,继续说,“回陛下,御医应该是没将胡浩的脑疾治好,若是脑疾治愈,他肯定不会干出变卖家产的荒唐事,奴才刚才在回宫里复命的路上,还向路人打听了一番,路人对胡浩的评价如出一辙。”
“说他什么?”老朱好奇。
“说他是个愣货,是个憨子。成天除了吃喝嫖赌,就是游手好闲,前些日子还和韩国公李祺因为一个花魁在青楼大打出手,闹的人尽皆知。他甚至还把变卖家产的钱用来造船,说什么他造的船不用人力就能开起来。”
宦官本不想得罪宰相胡惟庸。
但奈何老朱的好奇心勾了起来,再加上传召的时候,连胡府的大门都没进去,他就被胡浩撵了出来。
宦官一咬牙,索性当面打起了小报告。
“真是个愣货!”老朱怒斥一声,“既然先登前几日已经晕厥过一次了,那他今天又是因何事昏迷不醒?”
“胡浩趁胡将军上朝的时候,拿着胡将军的印信向朝中大臣们借了四万两白银。上到三公九卿,下至京都府衙,所有官员他都没放过。”官宦又言。
一时间。
奉天殿内鸦雀无声,静的吓人。
天下安定后,一两银子等于一千文钱,能够购买四百斤大米。
胡浩借的四万两白银,就是一亿六千斤大米。
大米堆满整个皇宫都绰绰有余了。
“他要这么多钱干嘛?”片刻后,老朱皱眉。
“应......应该是用来造船吧。”
要知道,老朱当年可是开局一个碗,打的天下。
所以他对胡浩这种败家的愣货行为极为不喜。
好端端的,造什么船?
还不用人力就能将船开动。
他要是真能办成,太阳得打西边升起来!
只见老朱起身在殿内徘徊了一会儿后,沉声道,“胡先登的一世英名全被他儿子给毁了!太子,拟旨,申饬胡浩,不行,光申饬还不够,再加罚他二十廷仗,让他涨涨教训!”
然而朱标并没有坐下来拟旨的意思,反倒劝起了老朱。
“父皇,你刚还说不能寒了远征归来将士们的心,如今廷仗胡浩,儿臣担心其他将士们心里会多想。胡将军就这么一个儿子,再加胡浩本就患有脑疾,打了,估计也不起效果,万一官宦们手下没个轻重,把胡浩打坏了,胡将军心灰意冷,告老还乡,朝廷还白白损失一员骁勇善战的猛将。”
“那太子觉得该如何是好?”老朱考校起了朱标。
“不如,安排胡浩去国子监读书吧。古人云,读书可明礼,读书可明智,在大儒们的熏陶教导下,若是能将胡浩的脑疾治好,胡将军想必会很开心。”
“善!”老朱摸着胡须点了点头。
不过,老朱眼中的锋芒却迟迟没有散去,他话锋突然一转,“太子,只有仁慈是远远不够的,你光想到了廷仗胡浩,会远征而来的将士们多想,那你有没有考虑过,若不处理胡浩,朝中大臣们的子弟们会怎么看?不学无术,品行不端的,可不光胡浩一人。”
“所以父皇......”
“杀鸡儆猴,拟旨申饬胡浩就免了,但廷仗必须要打!”老朱脸带一丝杀气,“此事,就让宰相代劳吧,下手是轻是重,他也好拿捏分寸。”
胡惟庸,“?”
恭恭敬敬的说了声‘臣遵旨’快步离开奉天殿后。
胡惟庸细细一琢磨,从宦官那儿要来一根又粗又沉的廷仗便直奔胡先登家里!
把朝中大臣们的钱都借了一遍......
胡先登还不起钱,大臣们肯定会问自己要账。
胡浩,你小子不仅坑爹,还坑叔叔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