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等胡惟庸扛着廷仗来到胡先登府邸时。
先前晕阙的胡先登已经被掐醒了。
父子俩正上演着一场猫捉老鼠的追逐戏。
“愣货,给老子下来!”后院的树下,胡先登手持一根藤条,气急败坏道,“世人都说,慈母多败儿,你娘死的早,你又患有脑疾,还是老胡家咱们这脉唯一一根独苗,我本不想对你太严厉,让你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过完一生,能将咱打下的这份基业传下去就行。可你干的哪件事让我省心了?今天不抽你一顿,难消我心中之气!”
“爹,借的钱真可以不用还。”抱着树杈,挂在树上的胡浩无奈道。
“不用还个屁!”胡先登爆粗口骂道,“我知道,你肯定是想着,就算还不起,咱们背后还有宰相撑腰,大臣们总不能去问宰相要债,对不对?诚然,圣上确实恩宠你叔叔,可凡是当朝做官的,哪一个不是如履薄冰,谨言慎行?你不仅代表着我的颜面,更是代表着宰相府的颜面,若是让圣上知道你如此不争气,大不了咱父子俩回老家种田去,但你叔叔呢?万一圣上对你叔叔不满意,会出事的啊。”
胡浩心想,老爹猜的可真对。
老朱这人,恩宠你的时候,可以对你好的不能再好。
但讨厌你的时候吧,就会送你一波诛九族套餐。
“哎呀,老爹,现在锦衣卫还没成立,朝廷正四品官员足足有五六十号人呢,我又没干什么作奸犯科的坏事,老朱不会把注意力放在我身上的。”胡浩显然没把老爹的提醒放在心上。
“锦衣卫是什么?”胡先登不解。
“老朱心血来潮的产物,跟咱们没啥关系,锦衣卫成立的时候,咱们早就润去美利坚了。”胡浩摆手。
“混球,一口一个老朱,你能不能对圣上尊重点?被外人听到,御史第二天就会参你爹我一个大不敬之罪。”以为儿子又开始说胡话的胡先登气急败坏道。
“谁敢胡言乱语,我打断他的腿!”胡浩瞪了眼在旁侍奉的下人。
“你!”
胡浩混不吝的样子,让暴跳如雷的胡先登挥舞着藤条就朝树上抽了一下。
啪!
胡浩不仅被吓得小脸煞白,还手脚并用的直接窜到了树梢上。
“下来!”胡先登沉声。
“不下。”胡浩摇头。
“我不抽你。”胡先登说。
“我不信。”
以老爹的手劲,藤条打下去,自己十天半个月估计都下不来床。
“愣货,真以为我没法治你了?老秦,喊几个人过来,把这颗碍眼的树给老子锯了!”胡先登大手一挥。
“少爷,你就下来吧,老爷不会真打你的。”秦管家也在旁边劝。
“不下。”胡浩固执道。
“来人,锯树!”
父子俩针锋相对之时。
大明朝的最后一位宰相,胡惟庸登场了。
伴随着胡惟庸一阵轻微的咳嗽声。
众人连忙单膝跪地,高声齐呼,“参见宰相。”
就连胡浩也立马从树上跳了下来,偷偷摸摸的躲到了胡先登身后。
胡惟庸上前,边搀扶起胡先登,边和颜悦色的说道,“都是同族兄弟,不必客气。”
“回宰相,礼不可废。”胡先登正色。
胡惟庸笑了笑,“好一个不卑不亢,不倨不傲,难怪陛下会给你升官。”
“升......升官?”胡先登一头雾水,“无缘无故的,圣上怎么会想起来给我升官呢?”
“远征西蕃,斩杀蛮子万余人,俘虏西蕃国二王子,不算功劳?”胡惟庸反问了句。
“可圣上已经赏赐过了啊。”
“陛下觉得只赏赐银钱有些轻了,刚才我和陛下还有太子殿下在奉天殿当值的时候,太子已经拟好圣旨,陛下安排宦官来你府上传召了,只是......”胡惟庸用余光扫了眼胡浩。
拿着圣旨的宦官已经来过一次了?
胡先登面带疑色的望向胡浩。
胡浩知道老爹心里在想什么,他只能用讪笑声来应对,“爹,刚才确实有个声音很尖的人敲门,说宫中要给你赏赐,我想着,前些天老朱排人送来一千两纹银了,这家伙肯定是搞诈骗的,我就派家仆把人撵出去了。”
轰!
胡先登的身形犹如雷击!
能接传旨重任的宦官可都是圣上身边的红人。
别人好生招待还来不及呢,愣货却把人家给轰出去了?!
“圣上应该很生气吧。”胡先登明知故问的试探了句。
“刚才在奉天殿大发雷霆。”胡惟庸幽幽道,“但陛下不是生你的气,而是觉得浩儿太过于顽劣,需要多加管教一下。陛下还说,若你迟迟不醒,还要派御医过来给你看病。”
“浩儿的所作所为,圣上都知道了?”胡先登不经喃喃着。
“嗯。”
如果这会儿地砖上有条缝,胡先登恨不得一头钻进去!
被同僚们嘲笑就算了,如今就连圣上都知道自己儿子干的所有蠢事。
丢人丢大发了啊!
“爹,我错了。”胡浩低头,主动道歉。
换别人,能上达天听,祖坟可以冒青烟了。
但对于胡浩而言,在这个节骨眼上,上达天听可不是什么好事。
因为历史上,老朱的闸刀明年年初才会落下。
若是因为自己的原因,时间提前,可就不妙了。
啪!
胡先登手中的藤条,自始至终都没落在胡浩身上。
主要还是胡先登不舍得打。
他只能拿一旁的柳树来发泄心中的苦闷和心酸。
使劲抽了几下后,胡先登扬天叹息,就连鼻头都有些发红,“臣兄,对不起,儿孙不孝,让你看笑话了。”
“无妨,陛下本想拟旨申饬我这个不争气的子侄,但太子殿下仁慈,觉得申饬会让你心里不舒服,便将申饬改成了廷仗二十,还让我来督打。”说着话,胡惟庸挥挥手,让陪同而来的下人将胡浩五花大绑的捆在了一个长条椅上。
“**!”望着比砖头还要厚的廷仗,胡浩惊了,“太子仁慈个毛线啊,我选申饬,我选申饬!这他妈一棒子下来,我会死的。”
奈何。
胡浩的呼喊声不起任何作用。
胡惟庸撸起袖子,拿起廷仗就朝胡浩**打了下去。
二十下。
pia!
pia!
......
一下都不少。
挨完打后,捂着**的胡浩本想回卧室养伤,但胡惟庸不仅没放他走,还将他叫到了正堂。
“太子殿下说,功臣之后理应要给世人做表率,你不能再荒唐下去了,明日就去国子监报道,读书,听到没?”胡惟庸淡淡道。
“什么?读书?不去,打死我都不去!”胡浩一口回绝。
开什么国际玩笑。
借的四万两白银刚到手。
虽说还差六万两白银的缺口,但前期的造船费用肯定是够了。
造船才是大事。
学习?
学个屁!
“陛下口谕,容不得你耍混抵赖。”胡惟庸沉声。
“哎呀,爹,头好痛,我脑疾又犯了,你和叔代我向老朱请半年的假呗,”胡浩揉着**,故作难受道。
“我还是第一次见脑疾犯在**上的。”
不光胡先登对自家这个宝贝儿子极为头疼。
胡惟庸也拿这个愣货子侄一点办法都没有。
惹了事就拿脑疾为借口。
臣弟又对他格外疼爱。
属实是被宠坏了啊。
“浩儿,你不该再这么胡闹下去了。”胡惟庸突然道。
“我......”
刚穿越过来的时候,便宜老爹出征在外。
家里的大事小事都是胡惟庸这个远房叔叔在帮衬。
宰相府门口还常年挂着求治脑疾的布告。
胡浩也能感觉的出来,胡惟庸对自己的关心,一点不比便宜老爹少。
也正因为如此,胡浩才没想着和胡惟庸划清界限,给自己和老爹改个姓,而是造船润走。
当然。
诛九族。
似乎,就算把姓给改了,还是要被诛。
“为何要借钱?”胡惟庸又问。
“造船。”胡浩乖巧的回答。
“造船干嘛?”
“听说海的尽头藏着伟大宝藏,我想当海贼王。”
胡惟庸,“......”
胡先登,“......”
众人,“......”
“以后不需再胡作为非了,听到没?”胡惟庸板着脸道。
“哦。”胡浩老老实实的应了一声。
“**还疼不疼了?”
胡浩摆出一副可怜兮兮的姿态,“疼。”
见胡浩衣裤上渗出些许血渍,胡惟庸虽还板着脸,但眼中却闪过一抹柔色,“别嫌我下手重,陛下喊我来廷杖你,若我打的轻了,有庇护之嫌。”
胡浩露出一副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叔,我懂。”
“一会儿我让人给你送来一些云南土司那边供奉的金疮药,涂抹几日便能痊愈。”
“谢谢叔伯。”
打也打过了,训也训完了。
胡惟庸使了个眼色,让所有下人都退下后,面带愁容的叹道,“臣弟,子不教父之过,近些年陛下不准备大动干戈,以修养国体为主了,你在家中要多加管教浩儿,别再让他莽撞惹事。我现在虽贵为宰相,替陛下和太子殿下管理国事,但下面参我的奏折比雪花还要多,正所谓伴君如伴虎,若是有朝一日,我得不到陛下的喜爱,后果不堪设想呐。”
胡浩心想,看来叔叔也知道啊,他现在的处境如同在钢丝绳上跳舞。
还以为他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呢。
胡浩不由得张口说了句,“叔,咱不做宰相不就行了?”
“愣货!”胡惟庸没有好气的瞪了眼胡浩,“宰相是你不想做就可以不做的?三司六部,有很多咱提携上来的人,突然辞任,这些指望咱的人该咋办?太子殿下尚且年轻,陛下不依靠咱处理国事,还能依靠谁?”
胡浩耸耸肩,没有多言。
看清楚局势是一方面。
能不能放下手中的权力又是另一方面。
叔叔明摆着不想放权。
自己就算把嘴皮子磨破也无济于事。
还是造船吧。
去了美利坚,给叔叔立个衣冠冢。
每年清明的头香烧给他就是了。
“臣弟,浩儿明日必须要去国子监报道,就算真犯脑疾了,五花大绑也得把他拽过去,不能因为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引得陛下不快。”
胡惟庸拍板决定后,用余光扫了眼撇嘴委屈的胡浩,“孩童天**玩,我和你爹当年也是这样。先安心去国子监读书,你若能读出个名堂,我便将应天府下辖船舶司的工匠调拨给你一些。”
能在官家混口饭吃的工匠,造船技术可比世面流通的工匠强数倍。
“真哒?”胡浩眼睛微微一亮。
“骗你做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