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天微亮,庭院里已经能听见仆人来回忙碌的脚步声,偶尔夹杂着轻声低语和寒风掠过竹林的沙沙声。
林昭芝摸着半冷的木床板从梦中惊醒,醒来时茫然四顾,花了好几秒钟才回过神——她已经不在那个破旧的小茅屋了。
屋子不大,布置却比她想象中精致得多。桌上摆了几样看似古朴的铜器,一边的小架子上还挂着两套素净的衣物。从窗棂外透进一点淡淡晨光,映得屋内干净整洁,显然是经过细心收拾的地方。
但林昭芝可没心思去欣赏这些细节。她坐起身,心里飞速回想昨日前后发生的一切,脑海中反复盘旋着一个事实:
她现在住在丞相府里,成为了夏明薇这个大**名义上的“手工匠人”。
"千里送香囊,那叫入府送命。"她没头没脑地腹诽了一句,揉了揉发酸的脖子,长长地叹了口气。
一会儿,一名看起来三十出头的管事嬷嬷推门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张薄薄的记录簿,态度平静却带有居高临下的意味:“林姑娘,大**有令,你既入府,便要负责尽量处理府里的这些小活计——特别是大**感兴趣的那些小物件。”
林昭芝抬眼看了一眼管事嬷嬷,皮笑肉不笑地问:“这‘小活计’可指哪些?”
嬷嬷微微皱眉,但还是耐心解释道:“自然是针线、香囊这些别致的东西,府中买办说大**打算让你为她独家**。做得好,自有赏赐;若怠慢,那就别怪老奴不好说话了。”
林昭芝敷衍地点点头,却听得清清楚楚:“独家**”这四个字绝不是褒奖,这分明是要把她牢牢绑在丞相府里,哪怕出卖手艺也得“一对一服务”。
“明白,这就开工。”林昭芝装得异常顺从。
嬷嬷微不可查地勾了一下嘴角,露出一丝满意的笑。随后,她叮嘱了一句便转身而去,留下门口两个年轻的小仆监视着林昭芝的动静。
“深宅之中无闲人。”林昭芝暗暗记住这点,同时也意识到,她的行动将会受到一定的限制,而这里根本不是让她自由发挥的地方。
那天上午,林昭芝按照吩咐在偏园里开始工作。虽然技术还跟不上大宅里的老绣娘,但她胜在构图新颖——她学着现代几何美学搭配着裁布,偶尔处理一些“更多功能”的物件,比如能挂在床头驱虫的香囊或者缝线紧密的零钱袋。
没多久,这些成品就被送往夏明薇的内院。
然而,除了这些机械性任务,林昭芝无意间也看到了沉重的府内等级制度。对旁人来说,这府中规则早已是根深蒂固的常态,但对林昭芝来说,却像重重镣铐锁在她脚上:
1.仆人的不尊敬:因为林昭芝被称为“外来的下人”,其他丫鬟仆役对她冷嘲热讽,认为她不过是乡下来的“手工傻子”,不会对她有半点尊重。有时,她的饭菜甚至送得比守门的家犬还晚。
2长时间无条件压榨:林昭芝被分配了几乎不间断的杂活,**香囊本是她的主业,但同时还有扫院打杂、搬物备水这些与她分工毫无关系的零碎事压头,让她一整天疲惫不堪。
3大家族内讧的阴影:经过几日观察,林昭芝发现,这丞相府并不是一个其乐融融的大宅子。仅仅是夏明薇住处附近,午后她就能听到几个丫鬟窃窃私语,说起“夫人那边又有事端”“三**脾气大了些,这院里人都怕她”。这些细节让她清楚,这里是个随时都会勾心斗角的地方,而她一个毫无关系的小工匠,随时可能莫名卷入。
4缺乏自主选择的压抑感:对于从现代社会穿越而来的林昭芝而言,她在丞相府所面临的不仅仅是表面上的阶级歧视和劳力压榨,更是一种深层的自由缺失。作为一个自诩拥有独特创意和能力的人,她渴望拥有在工作中自主决策的权利,却发现自己正被迫充当他人计划中的一颗棋子,所有的努力只是在完成被分配的任务,而不是追求自己的梦想或目标。这种自主选择权的缺乏使她倍感压抑,仿佛她的命运完全不由自主。这个局限如同无形的枷锁,使她被困在府中,难以拥有真正的个人成就感。
尽管如此,林昭芝并没有轻易放弃。现代人的韧性与跳跃的思维方式,帮助她在压力中找到微妙的平衡点。
每当有人冷嘲热讽她,她便佯装听不懂,以微笑作回应。她很快明白,这群人刁难她只是因为身份低贱,并不是真有所谓的“针对”。既然不是真刀真枪的攻击,那便试着忍耐,同时暗中打量他们。
工作中,她努力小范围“提点”自己。例如,她主动加班提升作品外观质量,使得夏明薇的要求都能被满足,同时保留了自己的一些设计风格。
她甚至默默在屋中整理一些闲聊的规则线索,比如“府里不该碰的事物”“其他主子的敏感点”,将这些当作一张无形规则网印在脑中,避免无谓地触犯大忌。
“虽然来这里不知道会碰到什么事,但至少......先保我自己。”她嘴角挂着苦笑。
此时的夏明薇,并没有闲着。
大**静静地坐在窗前,手里翻着林昭芝送来的那几件成品香囊,目光落在拼接布料的图案上。她的眼神并非柔和,而是带着一丝锋利的冷意。
“确实有创意,但始终不够精致。”夏明薇轻声道,“手艺平平,都因了一点想法,有趣得很。”
青梅站在旁边,细声回话:“**看得果然透彻,那乡下人该不会有什么隐情吧?”
“隐情?未必。”夏明薇放下手中的香囊,目光看向庭院,似乎心里正在策划某件事。
“不过......”她意味深长地补了一句,“这人,倒是能用。”
林昭芝的日子过得艰辛,偶尔她也会抱怨两句:“这根本就是古代版用工不平等!我要是找个劳动部门投诉,这府里每个人都得挨罚!”
可她心里的危机感依然很重。这里井然有序的外表背后是一片藏满暗涌的深水,而她不过是漂浮在表面的一片轻薄浮萍。
殊不知,在这深宅之下,真正的危机正在一步步逼近她......或者,这些危机,早已将她卷入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