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常来说，搬一根铁料的价格是五块。

当时，工地上最厉害的工人一天也只能扛70根料，我一天无休，也能扛70根左右。

像我这种临时工，在工地的工资是日结。

包工头拿出属于我的那两百块的时候，我激动得无法言表。

他带着赞赏的眼光看着我，跟我商量着明天再来，给我五块钱一根料。

我连续来了好几天，没再去学校上课，因为我知道，如果我去上课了，家人一定会找到我。

可以肯定的是，奶奶绝对不会把钱退给那两个人贩子。

她也许会口头承诺他们，等下次再将我卖走。

但没过几天，包工头突然跟我说我上电视了。

——我爸妈在找我。

“你爸妈在找你？”包工头看着我，“没想到你还是个叛逆少女。”

“是他们丢了我。”

他沉默了好一会：“那你现在怎么办？”

“如果我回去了，只会再次被丢掉，而且我成年了，不必再回去。”

“他们既然已经联系上电视台了，应该过不久就会找到你了。”

他猜的没错，果然，没过几天，工地就被围得水泄不通。

爸妈还有奶奶他们在摄像机前上演了一场人间有亲情。

记者也开始劝我。

他们在电视机前对我泼脏水，所有人都认为我是一个离家出走的叛逆孩子。

周身的血液仿佛凝固了一般。

旁边的工友嚷嚷着我并不像爸妈说的那么难堪。

这场闹剧最后以奶奶突然昏倒，他们送她去医院收场。

我原以为他们是为了再次卖了我，才来找我。

却没想到，他们竟然是为了让我来做肾移植配型，好清楚我的肾能不能给奶奶用，才来找我。

我麻木地看着他们。

记者被医院的工作人员拦在了门外，此刻，爸妈和奶奶终于露出了他们本来的面目。

“你去抽血吧。”妈妈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容拒绝的态度。

我没有回应，静静地看着躺在病床上的奶奶。

“装哑巴？你的命都是我们给你的，拿你一颗肾怎么了？”她的声音很尖。一旁的护士示意她小声一点。

于是她压低声音：“告诉你，你的命是我们给的，你奶奶这么大年纪了，得了这个病，要是换不了肾，马上就要没了。你怎么这么不孝顺？”

“反正你有两颗肾，给你奶奶一颗怎么了？”

“别以为装哑巴就可以蒙混过去。”

我直视着妈妈的眼睛，缓缓开口：“妈你这么孝顺，怎么不给奶奶？”

7.

听了我这话，她急了，伸手想要打我。

他们还以为我是那个逆来顺受的赔钱货。

我往后退了一步。

她打了一个空，也许是面子上挂不住吧，她开始破口大骂，旁边好几个护士拉着她。

“你是我十月怀胎生出来的，你身上的哪一块肉不是我身上掉下来的？”

她时不时地蹦出两句方言，仿佛用尽了世上最脏的语言来骂我。

一旁的护士听不懂，但我听得懂。

“该死的。”最后，她对我碎了一口唾沫才算骂完。

“骂完了？我要去工作了。”

“工作？在工地跟那些男的混就是你的工作是吧。我养你这么大就是让你去干那个？”

“那妈妈养我这么大是想让我干什么呢？哦，是想把我卖给六十岁的光棍。”

我压低声线，向她走近，在她耳旁说：“妈你不知道吧，拐卖是犯法的。你猜我会不会报警啊？”

“你有胆子就报个试试，真是养了一头白眼狼，吃家里的住家里的一点贡献都没为家里做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