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上一世,我满心欢喜进宫接下赐婚圣旨,本以为可以如愿嫁给少年将军。
却没想到,圣旨却是一纸封后诏书。
嫡皇兄坐在龙椅上笑的阴鸷,小将军沉默不言,甚至连我的胞弟也将头别了过去。
只因为他们的白月光,死在了替我去和亲的路上。
我被天下人唾骂,被我这辈子最爱的三个男人联手折磨致死。
伤口深可见骨,曝尸荒野之际,那个被我害死的白月光却毫发无损的回来了。
令我更没想到的是,她回来的第一件事,便是去乱葬岗敛了我的尸骨。
再睁眼,我回到了大婚那日。
01
百级石阶上,我弓着腰,宛若猪狗。
长长的血痕拖拽着,从我身下蜿蜒流出。
头上的凤冠四分五裂的摔在一侧,凌乱的发丝被眼泪鲜血糊在脸上。
太痛了。
不管是躯体,还是我的心。
都太痛了。
端坐在上首的男人就这么静静的看着我,那是我的亲皇兄。
他命令我身着喜服跪拜着爬上台阶,可在我离他仅剩分毫时,便毫不留情将我一脚踹翻下去。
身上的骨头一寸一寸断裂,可我别无选择。
胞弟手中拿着鞭子,就站在我身后,虎视眈眈的看着我。
上一世,我苦苦哀求,他们却没有半分心软。
也是,若不是父皇临终遗诏,去和亲的人应该是我。
死在土匪窝里尸骨无存的应该也是我。
“你该死!”
——“你一个被捡来的孤女,如果不是你篡改父皇遗诏,裴安又怎么会替你去和亲!”
天下人皆知我是受尽万千荣宠的公主,可他们却不知我只是老皇帝微服私访捡回来的遗孤。
曾经,我初入宫闱,偌大的皇宫从未有过女娃子,皇兄皇弟对我关怀备至像是呵护一个瓷娃娃,哪怕我只是轻微的发了低烧,他们也会轮换着守在我的床前。
可现在,到我死,他们都在觉得是我阴谋算计。
没人愿意听我一句话,就连我满心期待的婚事,都是我的心上人亲口向皇兄陈情的。
大婚当日,除了我,所有人都知道内情。
所有人都知道我要嫁给谁,只有我不知道。
他们只觉得亲兄妹成婚是冒天下大不违,却独独指责我祸国殃民。
——都觉得我是红颜祸水。
大红的花轿上,挂着糜烂的菜叶子,空气里弥漫着腥臭的气味。
我没有力气反抗。
他们前几日就商量好了,在我的水里种下了慢性毒药。
“安安死在和亲的路上,这样的痛苦!你怎么能不体会一番!朕偏要让众人一口一个唾沫把你淹死!”
一桩婚事毁了他们的白月光,所以他们也要用一桩婚事毁了我。
我跪在地上,这样的场景,哪怕再来一次也还是一样触目惊心。
我的头脑放空,只是无端想起裴安穿着素色衣裙的身影。
裴安毫发无损的回来时,流水似的宫宴摆了三天,被折磨了三个月的我刚刚咽气。
可她回来第一件事便是冲到了乱葬岗,小心的蹲在地上,一块一块的捡拾着我的尸骨,拼凑着被人唾弃的我,不得善终的我,尸骨残损的我。
我想指着她的鼻尖骂,要不是她,我怎么会落到这步田地!
可想说的话在嘴里绕了个圈,最后身为灵魂的我空空的张合了几下嘴唇。
只说了两个字:谢谢。
“裴安没死,裴安没有死!”
这是我唯一能抓住的救命稻草了。
只要裴安没死,我就不是他们眼里的罪魁祸首,也许——就不会死的这么凄惨了。
顾北霄快步从龙椅上走下来,用了十足的力道狠狠地抽在我的脸上。
“**!你怎么敢提她的名字!”
“死到临头了,还想着拿安安当借口!”
他死命的揪住我的头发,将我的脑袋一下一下的磕在石阶上。
顾北霄的面容扭曲又狰狞。
哪里还有半分孩童时将我捧在手里的样子。
连带着他亲手给我挂上的玉锁也磕碰的叮当作响,直到四分五裂,细碎的残片磨破我的血肉。
“不是的!不是的!裴安真的没死!”情急之下,我恨不得把自己包装成未卜先知的神女,总不能重来一世还要这么凄惨吧。“裴安三个月之后就会毫发无损的回来!真的!”
顾北霄扯着我的头发,逼迫我仰视着他。
他还想说些什么,却被秦知礼一把攥住他的手腕。
“不要轻举妄动,顾宁不能现在死,万一她真的知道裴安的下落......”
秦知礼幅度很小的摇了摇头,那身银白色的盔甲闪着细碎的光。
“你知道的这么清楚,不会是绑架了安安姐吧。”
顾北淮冷哼一声,伸着鞭子挑起我的下巴。
“我为什么要绑架她。”
我理了理凌乱的发丝,也许是重来一世的确给了我些许底气。
“她替我远嫁,我绑架她对我有什么好处?”
我的反问让顾北淮眉目有一瞬间松怔。
他后撤一步,深邃的眼睛看向了顾北霄,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
我也在等,等顾北霄最后的抉择。
毕竟,现在他是皇帝。
一句话,就能决定我的生死。
而我,目前的确没有还手之力。
良久,顾北霄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那双想要搀扶我的手到最后也没有伸出来。
他眉间的心疼一闪而过,顾北霄怕冤枉了我,也怕我受委屈。
只是在裴安那里,顾北霄宁错杀不放过。
“那你就暂住在冷宫吧。”
我松了一口气,至少这次没有被关进地牢,我颤颤巍巍的扶着砖石,掌心被砂砾磨出几道血痕,摇晃着起身正欲离去。
却听见顾北霄极具折辱的一句:
“爬着去。”
02
路不算长,可的确难捱。
那一阵阵压低声音的议论,一水的在我耳边飘过。
在他们嘴里,我恶毒又**。
“裴安**多好的人啊,可惜了,这样的毒妇死一百次都便宜她了!”
“真恶心,做出这种可怜的模样给谁看!”
他们将唾沫啐到我的身上,可我却不能反抗。
顾北淮就站在我的身后,宛若无情的刽子手,他监视着这一切。
如果我有一丝一毫违背他们的意愿,顾北淮腰间的鞭子下一秒就会沾上我的鲜血。
就好像上一世,我站起身巴掌狠狠甩在宫婢脸上。
哪怕我再不堪,我也是公主,哪里轮得到他们乱嚼舌根。
却在下一刻,被顾北淮的鞭子狠狠抽在后颈上。
我不想再经历一次了,我只想忍一忍,忍到裴安回来那一天。
只因为我想知道,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
裴安为什么要给我收尸。
以及,我不能白活这一世,我要想办法活下去。
我撑着地,每走一步地上便留下一处血掌印。
跪在冷宫门前时,我仿佛被人抽干了浑身的力气。
那扇平时轻而易举就能推开的大门,此刻饶是我哆嗦着手用尽全力,也无法撼动分毫。
“公主!”
门内不知何时伸出了一只手,温暖的握住了我的手腕。
将我从冗长的廊道里,拉进了冷宫的大门,我抬起眼对上那双温暖的眸子。
“陈澈......”
嘴唇虚虚的翕动两下,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干涩的喉头,只是说一句话,就伴随着剧烈的疼痛。
陈澈小心翼翼的把冷宫的大门关上后,将我打横抱起,直直的朝着屋子里走去。
虽是男女授受不亲,此刻我也失去了反抗的力气。
况且,陈澈不会害我的。
从我儿时他就跟在我身侧,是父皇钦点的保护我的侍卫。
陈澈小心的把我放在榻上,伸手解下了系在身上的披风,动作轻柔的披在我的身上。
“小公主,怎么弄成了这副模样?”
他想伸手给我倒水,可桌子上却只有泛着酸味的残羹剩饭。
陈澈心疼的看着我,将怀里的伤药举到我的面前。
那药瓶泛着盈盈的波光,是外邦进贡来的稀罕物什,是我送给他的。
谢字还没说出口,只看陈澈面带犹豫的开了口:
“公主,您只要告诉我裴安郡主在哪,我就给您上药。”
拿着我的东西威胁我?
我的手伸在半空中,慢慢的缩了回去,真的没意思透了。
“你还记得你是父皇派来保护我的吗?”
“你还记得谁是主子吗?”
我静静的看着陈澈眉骨的伤疤,他如今这副样子,谁又能想到曾经的他为了保护我差点瞎了左眼。
陈澈被我盯的有些不自在,默默的将头偏了过去。
他还想再说些什么,寝殿的门却被人一脚踹开。
顾北霄一脸冷漠的走了进来,他的身侧侍卫们一字排开,手里端着的是各式各样的刑具。
我本以为只要离开地牢,处境多少都会有些改善。
却没成想,只不过是换了一个地方饱受煎熬罢了。
陈澈单膝跪地,双手抱拳:“属下不才,公主还是不肯开口。”
好一个卖主求荣的狗。
秦知礼还是端着那副深情架子,他小心的托起我的手,就好像他还是爱我爱到无法自拔。
“宁宁,告诉我,裴安在哪。”
“只要你说了,我就阻止这一切。”
到现在,他们还认为我是蓄意争宠可以谋划。
实在是毫无逻辑可言,简直匪夷所思!
“跟她废什么话!”
顾北淮暴躁的甩了甩鞭子,发出一阵脆响,紧接着他从怀里掏出来一枚荷包。
上面的纹样是我早些年绣给他的,而如今,他在其中掏出了一把莹白色的颗粒。
——是盐粒。
“给我按住她!”
我挣扎着,可两拳实在难敌四手。
这样的场景相比于前世发生了太多的变化。
顾北淮慢慢的靠近我,其余的两个人却没有丝毫阻止他的意思。
下一秒,那些粉末被他直直的按在在我的伤口上。
哪怕重来一次,他们依旧令我感到陌生和心寒。
我实在不明白,十几年的朝夕相处,为什么会走到如今这般田地。
哪怕连一句解释,都不愿相信我。
03
我躺在地上,连呼吸都变得艰涩。
“我真的不知道。”
顾北霄眼见撬不开我的嘴,像是早有准备的拍了拍手。
“你不说,但我有的是办法让你开口!”
两个侍卫由远及近的慢慢走来,手上拖着宛如烂泥一般的婢子,鲜血蜿蜒拖拽着流了满地。
在顾北霄的默许下,顾北淮举起了手里的棍棒。
慢慢的瞄准那女子的脊骨。
分不清是鲜血还是眼泪,大脑空洞而迟滞,良久我才辨认出那不成人样的躯壳是我的贴身侍婢。
可明明,我早就已经放她出宫成婚了。
棍棒突兀的落下,一下,又一下。
她会死的!
腊梅从小和我一起长大,我怎么可能看着她去死!
她苦笑着冲我摇了摇头,血丝从她嘴角溢了出来,腊梅却拼了命的往里咽。
同样是自小一起长大,怎么他们就能这么狠心?!
裴安的命是命,我的命,腊梅的命就不是命了吗?
我站起身,摇晃单薄的身形在风里打着圈。
眼前的事物不断的重影,我几乎是趔趄着扑到腊梅身上。
顾北淮伸出那双打算叫停的手,却又堪堪收了回去。
一棍子下去,我的眼前昏黑一片。
我甚至觉得死了和活着,也许没什么分别。
门口急急忙忙跑来一个慌慌张张的侍从,他着急忙慌的跪在地上。
将头磕的梆梆作响。
“裴安,裴安**,她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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