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宁死了。
死在家门口。
我从学校回到家的时候,他被绑在门前的老榕树下,浑身被晒得滚烫,皮肤像皲裂的大地一般干涸。
张宁死的时候没有闭眼,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看着村口的方向,据村里看见的孩子说,他被绑在这里起码两个星期。
两个星期,没有水,没有食物,也没有人。
「张家小姑娘运气好啊,那个傻子要没死,她带着这么个人,婆家都找不到。」
「哟,我听说这种娃都是上辈子欠了来报仇的,现在仇报完了,那小姑娘以后日子就好过了,岑溪那小子总算做了件好事。」
……
迎面而来的村民,丝毫没有顾忌地大声议论着,他们从心底认为,岑溪为了讨女朋友欢心,将张宁绑在榕树上的事情,是左了件天大的好事。
毕竟张宁这个人,从出生开始就和别的孩子不一样。
他是先天智障,出生时就高度近视,长大后不会连话也不会说,更别说上学了。
每天只会淌着口水傻笑,从嘴里发出一些咿咿呀呀让人听不懂的音节。
也正是这个原因,在计划生育的年代,我们家被特批能多生一个。
我从小就讨厌张宁。
讨厌他身上散发出来的臭味,讨厌他永远也擦不干净的口水,讨厌因为他而导致我们家受到的各种歧视,讨厌他大小便不能自理,还需要我和爸爸轮流帮他清理。
后来,他还害死了爸爸。
在冬天,他发狠把一个小孩推进了冰冷的河水里,爸爸去救人,最终那个小孩被救上来了,爸爸却永远地长眠在了河水中。
在爸爸的葬礼上,张宁丝毫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只会淌口水,笑嘻嘻地围在爸爸的相片前,嘴里咿咿呀呀的不知道想说什么,最终在村民怜悯的目光下,爸爸的葬礼看上去就像一场笑话。
总之,我讨厌张宁。
所以当我得知他的死讯的那一刻,心中涌上的不是悲伤,而是隐隐地松了一口气。
我终于可以解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