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时辰后。
大营内,中军大帐中。
元帅霍无畏还未出现,前来议事的霍家军将领,早已经在大帐内因为“皇帝要和金人议和,以13道金牌逼霍家军退兵”一事,争执得不可开交。
副将牛皋是个直肠子,更是个大嗓门。
霍无畏隔得老远,就听见牛皋大声的吼道:“既然朝廷如此对咱们,索性咱们就劝元帅反了;”
“老子就不信了,脱离了这个狗屁烂朝廷,咱们霍家军就打不了胜仗了!”
“你们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中军大帐内,副将牛皋振臂一呼,引得无数热血将领附和。
“牛将军说得对,这烂包朝廷,反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朝廷上下,不论是龙椅上那位,还是金銮殿上那帮文官,就从来没有在乎过咱们这些人的死活;”
“在他们的眼里,从来都只关心自己脑袋上的乌纱帽和裤袋上的钱袋子;”
“要我说,这朝廷从上至下都烂透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这烂包朝廷推翻了重建!”
“对,把这烂包朝廷,推翻了重建!”
“对什么对,你们都在胡说什么?”
这时,中军大帐内出现了一个不同的声音。
年轻的先锋将军、前军统制林良玉阴沉着脸站了出来,给副将牛皋和一众热血上头的年轻将领泼了一盆冷水。
林良玉道:“你们这些人两张嘴皮上下一搭,就嚷着反了这个,推翻那个,你们有没有想过这样做的后果?”
“皇上既然都直接把班师令下到北伐军中,那咱们霍家军左翼的张世忠大军,右翼的韩峻大军,难道就没有收到朝廷的班师令?”
“若是张世忠和韩峻奉旨退兵,那咱们霍家军可就彻底成了一支孤军。”
顿了顿,林良玉又道:“若是,若是那张世忠和韩峻,再奉旨率兵调转枪头,那咱们霍家军可就得面临被前后夹击的局面!”
哼!
林良玉这边话音刚落,那边的副将牛皋当即冷哼一声表示不满,随即反驳道:“林良玉,那又如何?”
“他张世忠、韩峻没什么了不起的,老子不信霍家军打不过他们!”
闻言,林良玉一声叹息,无奈的摇了摇头,问道:“然后呢?”
嗯?
牛皋眉毛一挑,道:“然后,然后当然是直取汴京城,打到黄龙府啊!”
林良玉怒其不争的说道:“直取汴京城,打到黄龙府,牛将军你说得倒是轻松。”
“可曾想过,若是霍家军孤军北伐,没有援军,没有粮草辎重补给,甚至还要面对金军和朝廷兵马的前后夹击,想要打到黄龙府谈何容易?”
林良玉继续道:“再者,元帅的家眷老小尚在临安,霍家军诸多将士的妻儿老小也在临安、襄阳等地;”
“咱们反了这烂包朝廷是很容易,大不了就是个战死沙场,马革裹尸,但——”
说着,林良玉话锋一转,又道:“那些留在临安,襄阳的霍家军家眷老小,他们又该怎么办?”
“轻则沦为奴籍,男的世代为奴,女的世代为娼;”
“重则株连九族,满门抄斩!”
“这,就是你们想要的结果对吗?”
哗!
林良玉此话一出,偌大的中军大帐内顿时变得鸦雀无声。
原本热血上头的年轻将领们,纷纷低下了头,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
就连领头的副将牛皋,也被前军统制林良玉的这一番话问得哑口无言,一张老脸憋得通红。
最终,硬着头皮蹦出来一句:“林良玉,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你**想退兵?”
“退兵?”
林良玉表情一滞,随后竟放声大笑起来,道:“牛将军,我什么时候说过要退兵了?”
嗯?
牛皋一脸疑惑,道:“那你是什么意思?”
林良玉不紧不慢的说道:“牛将军,我的意思是,造反要趁早,更要反得彻底一点,不仅是咱们朱仙镇的霍家军要反,还得召集襄阳六郡的军民一起反了!”
“咱们得要赶在狗皇帝,还有临安那帮文官还没有反应过来之时,就高举反旗,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依我之拙见,咱们应该劝谏元帅假意退兵,令狗皇帝和朝廷放松警惕,然后在班师回朝之时,另外派出小股精锐骑兵乔装之后星夜兼程奔赴临安,先想办法将元帅府上的家眷老幼送出临安,送往襄阳;”
“霍家军在班师回朝途径襄阳时,与留守襄阳六郡大本营的军队合二为一,据守襄阳;”
“到那个时候,没了后顾之忧,又有粮草保障的霍家军,无论是割据一方,还是挥师北伐,都全凭元帅一句话;”
“没了朝廷的牵掣,咱们霍家军岂不是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了?”
“陈璟这个狗皇帝为了和金人议和,竟然想要解散我们霍家军,我林良玉第一个不答应!”
嘶——
听完林良玉的这一番话,牛皋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气,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道:“诶,这话听起来有点道理啊!”
“你们说是不是?”
“是!”
中军大帐内,一众回过味来的年轻将领,纷纷点头称是。
紧接着,只见副将牛皋上前一步,抬手一拳轻轻的捶在了林良玉的身上,大大咧咧的笑道:“好小子,有点东西啊!”
“你牛叔我,刚刚都差点把刀**了,但凡你小子敢说退兵,老子非一刀剁了你不可,哈哈哈!”
哈哈哈!
大帐内,连同前军统制林良玉在内的一众霍家军将领,也纷纷爽朗的笑出了声。
“霍元帅到——”
这时,中军大帐外响起了卫兵的通报声。
唰!
大帐内,原本还闹哄哄的一众霍将军将领,纷纷挺直腰板屏气凝神,神色肃穆的望向帐外。
随后,在众将的注目之下,披甲带刀的霍家军主帅霍无畏龙行虎步而来,径直走向大帐中央的帅位太师椅,大马金刀的坐定。
开口第一句便是:“你们刚才在大帐内的谈话,本帅都听见了。”
帐内,众将纷纷侧目。
牛皋和林良玉二人,更是眼睛都不愿眨一下,竖起耳朵等待着聆听元帅接下来的话。
霍无畏道:“本帅很欣慰,咱们霍家军的将领中没有孬种,都是铮铮铁骨的热血男儿,都是个顶个的好汉;”
“朝廷一日之内,连下13道金牌让咱们退兵的缘由,想必大家都知道了吧?”
大帐内,众将纷纷点头。
虽是如此,但霍无畏还是重复了一遍,继续道:“没错,就是因为当朝皇上要和金人议和,更是把解散霍家军作为和谈的条件;”
“皇上为什么要选择在此时,选择在朝廷北伐大军,即将收复旧都汴京之际和金人议和,个中缘由,本帅不得而知;”
“皇上和朝廷,可以不顾北方大唐子民的死活;可以不顾这十年来历经四次北伐,只为光复旧土河山的北伐军将士的心血;可以为了一己私欲继续同金人媾和;”
“但——我霍无畏却不能!”
说着,霍无畏话锋一转,字字铿锵的说道:“我不能置北方金人治下的**百姓的死活于不顾,更不能置这十年来数十万北伐将士的心血于不顾;”
“这十年来,一共有三万七千二百五十二名霍家军的将士,为光复旧土河山而倒在了北伐的路上;”
“他们可都是我霍无畏和在座诸位的手足兄弟、挚爱亲朋,我答应过他们,一定要带着他们的英魂打回汴京城的;”
“我答应过他们,要在汴京城内以金人的血肉祭旗,告慰他们在天之灵的;”
“现在,他们可都在天上瞪着眼睛看着我们!”
霍无畏继续道:“一旦退兵,这些战死沙场的霍家军将士的英灵,将在九泉之下抱头痛哭;”
“一旦退兵,北伐这十年以来,沿途州郡无数支持霍家军的**百姓,将又一次惨遭金人铁骑的屠戮;”
“一旦退兵,我们又有何颜面去面对,那些对我们霍家军寄予了全部希望的家乡父老?”
说着,霍无畏猛地一下从帅位上站起身来。
他迈着坚定的步伐,一步步走到麾下众将身边,如炬的目光依次从在场的麾下众将身上扫过;
一字一句的说道:“诸位,本帅此番抗旨不遵,拒不退兵,非霍家军不忠,实乃皇帝不仁;”
“我霍家军所忠的,不该是一个昏庸无道的皇帝、腐朽不堪的朝廷,而应该是——天下苍生;”
“本帅决定,继续北伐,直取汴京!”
“元帅英明!”
“元帅英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