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落,她明显看到刘主任眼底一闪而过的失望。
刘主任没表露出来,慈祥地拍拍她肩,笑着鼓励:“英雄不问出去,既然来了就好好干。”
“好的,主任。”
大概觉得没再攀谈下去的必要,刘主任说了句还有事就走了。
应樱逃也似的躲进洗手间。
水龙头被拧开,她弯身掬起一捧水泼在脸上,水珠顺着她白皙美丽的脸颊滚落,滴滴答答地汇聚于水池之中。
往昔的那些片段,仿佛是被修复的电影胶片般,一帧帧地在脑海中重现。
那年的她不知天高地厚,当着他全班同学的面,趾高气昂地把支票甩在男生课桌上:
“霍焰,给你五十万,当我的小白脸怎么样?”
霍家还真是低调,送他去京城上学,没派保姆没遣豪车,甚至连霍砚辞的名字都改成了霍焰。
谁能想到,那个斯文低调、几乎从不与同学为伍的男生竟是港城霍家的太子爷!
记忆浮光掠影,应樱两手撑在盥洗台边缘,望着镜子。
眼前灯影绰绰,镜面上的水珠扭曲成奇怪的形状,渐渐浮现霍焰那张风光霁月的脸,浅褐色的眸子明亮清澈,没有一丝杂质。
他手里翻书的动作未停,没看支票,继而抬眸,冲她极淡地笑了笑。
年轻气盛的应樱读不懂他笑容的含义,恼羞成怒撕碎支票,一把推开围观的同学夺慌而逃。
再后来,应家骤然破产,父亲不堪打击跳楼自尽,仓皇之下应母邱意浓给女儿办理退学,带着她从京都流落至梁城。
从此生活翻天覆地。
而今两人再见,他是这天上高不可攀的月色,而她,成了深陷泥潭的蝼蚁。
唯一的奢求,霍砚辞没认出她,又或者认出来了,能够高抬贵手放她一马。
会高抬贵手吗?
如此冷冽矜贵的男人,
怎么可能忍受自己当年对他的折辱?
换作是她,她也不可能原谅,说不定会十倍报复回去。
应樱长叹了口气,抽出纸巾擦干脸。
……
洗手间的门再次推开,安娜手里拎着化妆包蹬着细高跟,风摇柳摆地走进来。
瞥见应樱,她翻了个白眼,将化妆包往盥洗台面一丢,“哗啦”掏出香奈儿口红对镜描唇,不屑地嗤笑:
“瞧这副穷酸样,全身上下衣服鞋子加起来都没超过两百块,连本科都是成人自考的,也不知道怎么混进电视台的。切,跟这种人为伍,简直拉低档次。”
新进的实习生里,她和姚明宇都是关系户,也就应樱半点背景也没有,安娜猜测:多半是靠着这张狐媚子的脸蛋讨好了面试官。
生活所迫,这几年在咖啡店奶茶店打工无数,应樱早习惯了各种不友好的目光和言语。
她将纸巾丢进垃圾桶,潋滟的狐狸眸里不起波澜,就那么平平静静地看着她:
“物以类聚,人狗殊途,安**要是觉得和我不是一路人,建议你尽早辞职。”
“你你你骂我?!”
安娜被那句人狗殊途气坏了,扬起手里的口红往应樱身上砸,撒泼尖叫:
“好你个狐狸精!在张组长面前装人畜无害的清纯小白花,人后终于暴露你真实面貌了!”
口红轻若无物,砸在身上压根没什么重量,只在白衬衣上落了点鲜红的印记。
应樱斜倚门框,面无表情看着安娜继续咬牙切齿发疯。
“你简历上清清楚楚写着呢,父亲过世,母亲无业,就这种卑贱的出身还妄想在电视台出人头地!哼,来这丢人还差不多!我告诉你,有我安娜在台里一天,你应樱别想有好日子过!”
“说完了?”
应樱不是没见过安娜和张景阳之间的暧昧举动,非常清楚她敢放话威胁自己依仗的是什么,她挑眉“哇哦”了一声,表情明媚生动:
“那我等着。”
话落潇洒拉开门转身,安娜望着她离去的背影,胸口的闷气下不去上不来,堵得厉害。
“死狐狸精拽什么!”
安娜一怒之下抄起盥洗台上的化妆包狠狠砸在地上,眉笔、粉饼、腮红、睫毛膏、眼线笔……哗哗啦啦掉出来,四散滚去。
洗手间门外,吴澜手机贴面在打电话:
“……让我带她当然没问题,不过丑话说在前头,做我的组员很辛苦,万一小丫头哪天自己受不住跑了,您可不能降罪于我。”
那头不知说了句什么,吴澜笑着说好,礼貌地挂断电话,推开门,一个四四方方的小盒子偏巧不巧滚落到脚边。
吴澜低头扫一眼,皱眉,目光像刀一样剜向始作俑者。
安娜没想到会在这里撞见她,脸都吓白了,慌慌张张拾起地上的套套盒藏在身后,90°鞠躬道歉:
“吴姐,对不起对不起……”
“现在的实习生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什么乱七八糟的都往台里拿,当这里是什么,夜店?”
作为台里资历最老、脾气最臭的主持,吴澜声音不怒自威:
“你哪个组的,组长是谁?”
安娜不敢撒谎,结结巴巴:“…张…景阳…”
“再有下次,立马卷铺盖和张景阳一起滚蛋。”
“对不起!吴姐,对不起……”
安娜诚惶诚恐,连化妆包都不敢捡,哆哆嗦嗦地跑了,速度快得像后面有厉鬼在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