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梅珑市是典型的南方小城,潮湿多雨。婚车到达梅珑薛家老宅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这里刚下过一场大雨,青石板上有些滑。刚下车她脚下一滑差点出了洋相,幸好薛以怀手脚极快拉住了她。
老宅已经有一百多年的历史了,墙壁有些斑驳。门口的对联是新还摆着好几盆苍翠的盆景,倒是添了几许新意。宽敞的天井下,花花草草摆满了花架,古朴的廊前挂着好几个鸟笼。
庭院竟是出奇的大,中间还有一弯溪流从中蜿蜒而过。一座木桥架在流水之上,桥边挂满了各种兰花,老爷子竟是这般雅致之人。何念念想,对花花草草都能细心呵护的老爷子,应该是个祥和的老人。
事实上,见到薛老爷子那一刻,何念念才知道自己的推断实在是过于片面了。
高堂之上,穿着中山装的薛老爷子拄着拐杖看着自己的孙媳妇:“你就是那丫头?”白发苍苍不怒而自威,乃上位者风范。听说老爷子退休之前,任职某地司令。年轻时在战场受了很多伤,老了却依旧精神奕奕。
老爷子退休后,并没有留在安排的军休所,选择一个人回到老家。大概是因为儿子的离世,让老人有些心灰意冷吧!对于薛以怀父亲是如何离世的,这一点薛以怀绝口不提,似乎成了薛家的禁忌话题。
她不会忘记,那天雨夜他送她回家,她问起他父亲。薛以怀忽然踩了刹车,然后目光森冷地看着她。没有说话,他冷冷的开了门叫她下车,自己扬长而去,留她在冰冷的夜雨里。
回过神来,薛老爷子的目光堪比X光,就扫一遍都让何念念觉得如芒在背。
问了几句话后,老爷子撑着拐杖走了,端坐在一旁的江心乐这才开口:“老家的婚礼仪式比较繁琐,你们今晚早些休息。”
怀着忐忑的心情,何念念辗转反侧已经难以入眠。身旁的薛以怀却一动不动,安静得呼吸都那么轻微。窗外的微光透窗,他熟睡的脸庞显得格外的柔和,何念念看着他的侧脸渐渐平静下来。
次日一早,何念念换上了龙凤褂,坐在床妆台前闺蜜兼伴娘的宁如姗笑她满身金饰:“果真是土豪金,满满都是金灿灿的俗气。不过,我喜欢!”
梅珑这边的婚礼习俗很繁琐,何念念已经不记得经过了几道程序,还有薛家数不清的叔伯姑姨。好不容易终于礼成了,回到房间,何念念往床上一躺:“早知道结婚这么累人,我就不嫁了。”
宁如姗往她屁股上一拍:“快起来,这床还不能躺!听说还得带个小屁孩过来滚过,说是早生贵子?”
果不其然,宁如姗刚把她拉起来,后脚江心乐就和一群婆婆妈妈抱着一小男孩过来了。小屁孩滚过后,江心乐难得亲切地握住她的手道:“念念啊,从今以后你就是我们薛家的媳妇了。薛家人丁单薄,妈妈可就指望你早些为老薛家开枝散叶了!”
说着,又将一个小匣子递到她面前:“这对玉镯是薛家老辈传下来的,已经不知道经手过多少代人了,现在我把它传给你了。这其中的重量,我不说你也应该明白。”
玉镯水润细腻,是羊脂白玉,捧在手中越发觉得沉重。江心乐的话说得很明白,传宗接代是她的任务。她开始反省,难道自己嫁给薛以怀只是为了生个孩子吗?
“念念!”宁如姗在她背后轻轻推了她一下,她一愣对上江心乐的目光这才垂下头:“我明白了。”
酒席结束后,当天她父母就回去了,连同伴娘伴郎。听说,这是梅珑的习俗,新婚女方的父母不能陪女儿在婆家过夜。送走了他们,何念念的脸上有些暗淡。
薛以怀插着两手望天:“我送你的那本书有带来吗?”
何念念一愣随即点点头:“来之前不是你特意交代我一定要带上的吗?你让我带那本书,该不会是......”
该不会是要她做糕点吧!这都什么鬼习俗啊!
薛以怀笑而不答:“很快你就会知道的。”
的确很快,累了一天她倒头就睡,天还没擦亮薛以怀就叫醒她了:“新媳妇第一天得孝敬长辈,所以今天的早餐由你来做。对了,吃饭前,还得先给爷爷和你婆婆敬茶。”
天都还没亮,却顿时觉得头顶炸了雷:“我穿越了吗?我仿佛看见了一个活在封建社会的苦命小媳妇了。”
薛以怀嗤鼻一笑,拍拍她的脑袋:“加油小媳妇!”说完,自己换上一身运动装出门跑步去了。
天啊!这剧本怎么突然换了画风,何念念完全被这扭曲的风俗给魔怔了,直到门外传来老宅管家江嫂的声音:“少夫人,您起床了吗?”
何念念赶紧收拾了一下出门,跟着江嫂去了厨房,食材都准备好了。可是......老宅也太原生态了些吧!土大灶,还得生火!天杀的,她哪里会这些!
“老爷肠胃不太好,所以一般早餐吃得很清淡,就给老爷熬白粥就行。夫人不喜欢喝粥,这有泡好的黄豆,您就给夫人打杯豆浆。这还有发酵好的面团,您可以自己看着做面点。”
生无可恋啊!薛以怀那厮果真就没安什么好心,送她一本面点大全原来是早有预谋。
“江嫂,这火......有没有电磁炉?或者煤气灶也行啊!”这火她是绝对烧不起来的。
江嫂人还不错,笑了笑摇头道:“老爷只喜欢吃明火炒的菜,他老人家说了只有烧柴火的饭菜才是最好吃的。”说完,她教起何念念生火,“少夫人可要抓紧时间了,老爷作息时间非常准点。六点起床,打太极一个小时,七点半一定得吃早餐了。”
手忙脚乱中白粥煮得有些焦了底,她却在纠结于另一个问题。白粥里到底要不要放盐呢?她喝粥从来都只喝皮蛋瘦肉粥,那白粥到底是啥味呢?时间越来越短,还有面点没做。
此刻,她特别想把薛以怀送她的这本书给烧掉,因为上面教的糕点都是一些特别复杂的。就她现在这个情况,最简单的也就是馒头了。于是,一笼极其不规则的馒头赶在七点半之前出锅了。
“你这些东西吃了不会中毒吗?”薛以怀不知何时靠在厨房的门口,插着两手一副大爷的模样,对何念念做的早餐深表嫌弃。
朝他白了一眼喊道:“看热闹的,帮个忙,端过去!”
薛以怀轻笑一声:“看热闹的,是真的只是来看热闹的。”说完,潇洒地转身离去。留下一脸石化的何念念在风中凌乱,顺带问候他祖宗。
做完早饭全身都湿透了,回房换了一身衣服,老爷子和婆婆早就端坐在太师椅上等着她敬茶了。喝过孙媳妇的茶后,老爷子看了看面前飘着一股焦味的白粥,不由皱起眉头:“这粥吃了会中毒吗?”
何念念算是明白薛以怀那毒舌是遗传了谁了。薛老爷子话音刚落下,薛以怀嗤笑一声,于是老爷子目光如炬地盯着薛以怀:“你老婆做的爱心早点,你多吃点。”于是,把自己那碗白粥推到了薛以怀面前。
薛以怀皱了皱眉头,又把那碗白粥给推了回去:“您孙媳妇特意为您熬的,您多吃点。”何念念的心情十分阴郁,虽然品相不好,但也不要这么明摆的嫌弃好吗?
“爷爷,这粥我熬了很久的。”何念念小声说到。薛老爷子轻咳一声,舀了一勺表情有些奇怪:“这粥......放了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