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正是苏家大姑娘身边最得用的丫头白芷。
苏棠听得出来话里的不善,虽然对方只是一个下人她却还是站了起来。
“岂敢,知道夫人和大姐姐在等,哪里敢怠慢,只是路上弄破了衣裳,实在不敢这么失礼过去,这才想着先整理一下。”
白芷打量她一眼,见她衣摆果然是撕裂的样子,这才哼了一声:“那就请七姑娘快着些吧。”
芝兰连忙上前陪着笑将人请了出去,母女二人还有许多话要说,此时却一个字都不好再提,金姨娘匆忙帮着她换了衣裳,送她出了门。
两人并排沿着苏府蜿蜒的小路往前,白芷看过来的目光多少都有些审视:“姑娘此去可还顺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苏棠目光瑟缩了一下,畏惧之意十分明显:“秦将军不大喜欢我,便让我早些回来了。”
白芷对这个答案十分满意:“那是自然,他可是和咱们大姑娘定的亲,你~~”
她嘲讽地笑了一声,话虽然没说完,可苏棠却猜到了,你一个和奴婢差不多的庶女,对方怎么可能看得上。
她垂下眼睛,只当没听见。
她的生母金姨娘是苏夫人的丫头抬上来的,身份虽然变了,却仍旧被当成下人使唤,她更是从记事起就跟在苏玉卿身边,不知内情的人都会以为她就是苏玉卿的另一个婢女,偶尔苏玉卿邀闺中密友聚会,她时常被当成下人使唤,她也从未反驳过。
她们母女在苏家,唯有这般隐忍才能过活。
所以在苏夫人找到她提出“试婚”的条件时,她没有多犹豫就答应了,寻常出嫁她是不能带走亲娘的,可答应了这件事她就可以。
有所得必有所失,她从小就知道这个道理。
“说起来七姑娘也是好福气,”白芷赞叹着又开口,“这世上的庶女有几个能如七姑娘你一般嫁进三品将军府?主母还是嫡姐,性子温和敦厚,好日子可长着呢。”
苏棠手指不自觉绞紧,妾室?福气?
她深深吸了口气才逼着自己开口:“说的是,我日后就全指望大姐姐了。”
眼见苏玉卿的汀兰水榭快到了,白芷这才没再继续敲打她,加快脚步进了门。
苏家母女都在,瞧见她来苏玉卿连忙招了招手:“七妹妹,快来坐,给你留了点心。”
苏棠仿佛当真被那点心吸引了,脚步都快了两分,临到跟前似是才反应过来自己还没见礼,连忙顿住了脚:“请夫人安,大姐姐好。”
“一家人,不讲究这些。”
苏夫人抬了抬手,话虽然说的亲近,可眉眼间却透着来自骨髓的冷漠:“你此去将军府,该做的可都做了?”
虽说苏棠已经做好了被询问的准备,可众目睽睽之下便要开口,她还是难以自控的羞愤交加。
“母亲,您怎么当众就问?明日秦府就要来下定了,您不是还有许多事情要做吗?我和七妹妹私下里说吧。”
“是我不好,忘了我家姑娘会害羞。”
苏夫人脸上的神情这才透出几分暖意,说着话便起身:“罢了,你们姐妹说话吧,我就先回去了。”
姐妹二人纷纷起身送别,等人走了苏玉卿才将白芷打发出去,含羞带怯的看了眼苏棠:“七妹妹莫怪,母亲是和你亲近,才会有话直说。”
苏棠新换的衣裳袖子已经被生生抓皱了,却仍旧低低应了一声:“是,我明白。”
苏玉卿柔柔笑了一声,脸色也跟着红了:“你见过茂生哥哥了?”
茂生是秦峫的乳名,是满苏家只有苏玉卿能喊的名字。
“是,见过了。”
“他现在什么样子?”
她语气既期待又忐忑,还带着几分隐晦的畏惧。
“瞧着不大爱笑,不过府上的嬷嬷说,他只是不喜欢我,换了大姐姐肯定不一样的。”
苏玉卿闻言并没有欢喜,反倒是忧虑遮都遮不住了:“可我们很多年没见过了,姨母死后他就搬出了安国公府,自小没有父母教导,不知道养成了什么性子,偏他又去了北地,靠着杀人才坐上了将军的位置,我……我实在不想要这门亲事。”
苏棠想着秦峫的那一句大妹妹,心里说不出来什么滋味。
有些人生来什么就是好命,在家中千娇万宠,就连她万般嫌弃的人都对她一心一意。
可她羡慕不来,只盼着日后也能活的舒服一些。
“姐姐不必担心,秦将军问了我好些姐姐的事情,显然是十分惦记的。”
苏玉卿仍旧叹了口气,片刻后才想起最主要的事情,脸又红了两分:“他,他在……可,可还温柔?”
她支支吾吾问不出口,苏棠倒是听明白了,只是脸色控制不住的一白,温柔?
他与禽兽何异?
可还是那句话,兴许只是因为厌恶她才会如此,换了苏玉卿定然是不一样的。
“还好。”
苏玉卿不知道是不是太过羞耻了,闻言忙不迭赶了人:“妹妹回去歇着吧,得了空来找我玩……白芷?装一匣子点心给七妹妹带回去。”
苏棠听话的起身走了,还不等出门就瞧见白芷迎面走进来,手里却并没有苏玉卿吩咐的一匣子点心,她甚至都没多看苏棠一眼。
苏棠也没在意,扶着门歇了歇才往外走,主仆两人说话的声音却传了过来。
“白芷,你刚才看见了吗?我一提起那种事七妹妹的脸色就白了,茂生哥哥兴许果真如传闻那般是个粗野武夫,野蛮的很,我,我不想嫁了。”
“姑娘,咱们苏家需要这桩亲事,老爷就等着秦将军提携了。”
“可是……”
“姑娘别怕,反正七姑娘也是要过去的,到时候您若是真不喜欢秦将军,就推去七姑娘房里,咱们养了她那么多年,她也该报答咱们了……”
苏棠脚步猛地顿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