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阿桓,别打趣阿姐了,”她勾起唇角,声音微微沙哑,“公主未到,怎可逾矩。”
殷乌桓瞬间眉头紧缩,两辈子了,还是头一次听孟姝拒绝他。
孟姝看着殷乌桓不可置信的神情,心中恨意滋生,她扯了扯唇角,“倒是阿桓,你为了迎阿沛回京,不是寻了好些奇珍异宝。不如讲给大家听听,打发打发时间。”
顷刻之间,亭台里再度热闹起来,各家子弟将殷乌桓围了个水泄不通。
殷乌桓终于将目光看向孟姝,却只是看见她长发未挽的背影。
此时的孟姝,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本想不再招惹殷乌桓,可今日才知,起因竟只是一场赌局。
这叫她如何能甘心!
爱已消亡,恨意竟生。
她必须找到一个人!一个能将殷乌桓狠狠踩在脚下的人!
大雨如盖,打湿去路,溅起层层乱泥,亦沾湿己身。
孟姝打发走春晓,淋着雨朝外走,浮桥之上,男人一身狐裘,撑着纸伞,气度不凡。
是他!
当今大理寺少卿——裴章。
裴章父亲乃是清流之首,在世时任帝师,清正廉洁,裴章自己更是少年英才,任大理寺卿这几年,铁口直断,一把铡刀下去,砍得京中的纨绔子弟叫苦不迭、闻风而逃。
就是这样一个瞧起来冷淡疏离的人,上一世却劝她不要所托非人,并承诺若是孟姝想要离开,随时可以寻他帮忙。
最重要的是,上一世殷乌桓造反登基后,肃清左右,唯独拿裴章一点办法没有。
孟姝抬眸,男人转过身来,一双狭长的丹凤眼,鼻梁高耸,狐裘遮住了下半张脸,却盖不住通身气度。
头顶纸伞倾斜,自成帷幕,将漫天雨水和这方小世界隔开。
裴章眉目冷淡,“孟姑娘身子好些了?”
一句关心让孟姝眼眶骤然红了,往日受的委屈好似憋不住一般,竟要从眼中滚落。
裴章见她落泪,蹙着眉冷声问:“有人欺负你?”
孟姝嗓子被堵住,只顾着摇头。
面前人白着张脸,身形瘦弱,瞧着分外惹人怜惜,脸上还挂着的泪珠,裴章手指动了动,到底没有伸手。
这幅可怜的模样,可不像没受欺负。
裴章并未多问,只将伞又朝对面倾斜了半寸,略一迟疑,又直接将伞柄递到孟姝手中。
孟姝泪珠子还挂在睫毛上,接过伞,看裴章背过身去冒雨离开。
她叫了声:“裴大人!”
裴章脚步一顿,并未回头,只是偏过脸,只余清晰的棱角隐入狐裘里头,声音也极淡:“大病初愈,还是不要受冷风为好。”
看着裴章步履不停,孟姝情急之下装撑不住伞,任由遮掩物被风吹走,雨水淋下,浇在她大病初愈的身体上。
她赌裴章放心不下,一定会回头。
果不其然,男人骤然回身,下一秒已将她护在怀里。
裴章一手撑着斗篷,牢牢将雨滴隔绝在外,另一只手抚着孟姝的脑袋,一路将她送回屋檐底下。
见人安稳的到了干净的地方,裴章正欲松开手,就听到怀里的孟姝小声地叫他:“裴大人,我冷。”
她说她冷。
短短几个字,孟姝说得委屈又无助。
听得裴章眉头紧锁,心猛地颤了下,立刻探向孟姝的额头。
男人发乎情止乎礼,就算探她额头温度,也是转瞬即逝,做足了尊重。
“并未发热。”裴章放下心,欲叫人将孟姝送回去。
孟姝的身子颤了颤,不想就此分开,心一横,干脆就此“晕”了过去!
“孟姝!”
裴章只见女孩儿直挺挺地朝着一边倒下,顿时呼吸微滞,心脏被人掐得泛疼,等回过神来,已经将人揽在怀中。
孟姝唇色惨白,搅得裴章心绪不宁。
男人的怀抱安稳,孟姝大喜大悲之下,竟真安心地睡了过去。
裴章将人打横抱起,冷着脸走向马车,门口候着的小厮苏隶小跑过来,见到孟姝俱是一怔:“孟姑娘?这是怎么了?”
“回府,叫大夫候着。”
裴章无心解释,吩咐下人御马,又冷声吩咐留下来的心腹:“去,把殷世子找来。”
“还有。”裴章敛眉,说话间山雨欲来:“去查,里面都发生了什么。”
他倒奇怪,好端端一个人,怎么只是进了宴会一趟,出来就成了这副可怜模样!
眼见自家大人动了真怒,苏隶不敢拖延,立刻照吩咐去办。
这边的殷乌桓,兴致缺缺。
都是孟姝惹得祸,闹得宋沛一行人围着他,又是问奇珍异宝,又是让他讲乐子,本想多去结交些人,好为日后所用,现在却硬是抽不出身。
待众人散开时,天色渐黑,又开始了灯笼猜谜,诗句对答。
他不过略微崭露头角,便引来众人青睐。
宋沛不知遇到什么好事,从刚刚便神叨叨地到处找铜镜,殷乌桓本就不是爱与人交往的性子,友人不在身边,他也不耐烦搭理其余人。
他登基后听多了吹捧,如今已索然无味,只觉得缺了点什么。
孟姝呢?
殷乌桓垂眸,半晌冷嗤。
想必此时的她,还在府里闹脾气。
阿姐一直是这样,不知尊卑,不懂体谅,只知道儿女情长。
就像上辈子,没有他的准许,她竟敢擅自了结了自己的性命!
殷乌桓恹恹地抬眼:冷冷她也好。
为成大业,他总要娶妻,她若一直不能顾全大局,来日就是给了位份,也要搅得后宫不得安宁,就像现在,连累他也得重来一趟。
殷乌桓正想着,便听下人来报。
听闻是裴章将孟姝抱了回去,他生出几分不悦,待听得孟姝竟晕了过去,殷乌桓猛地站起身。
“怎么不早说!”
殷乌桓顾不得同众人道别,拂袖离宴。
骏马飞驰,很快赶到府中,殷乌桓掷了缰绳,顾不得底下众人的阻拦,大步闯进孟姝所在的房间。
“砰”的一声,门被撞开。
还未见人,殷乌桓已冷声质问:“阿姐多大的人了,怎么连照顾好自己都做不好!”
门大敞开,看清里面的样貌,殷乌桓猛地一怔。
孟姝神色恹恹,无力地依偎在床边,平日素来冷静自持的大理寺卿正一勺勺喂她汤药。
阿姐乖巧地喝下,头发柔顺地散落一旁,这幅画面意外和谐,刺痛了他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