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时候就得用渔网将你网起来,晓得不?”
到了家,养母还要拿扫把打我。
匆匆赶回来的养父赶紧将她拦住:“小心,别打痛你的手。”
“你快坐下来,我帮你拔脚上的刺。”
他按着养母坐下,蹲下去看养母的脚。
养母怒目而视:“你再惯着她,她就要上天了。”
“我脚没事,你去何仙姑那里求一碗符水过来。”
养父是个唯物主义者:“那都是封建迷信。”
养母一脚踹在他胸口:“让你去你就去,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早几年老张家的儿子不就是……”
养父神色一肃,打断她的话:“好好好,我去我去。”
“姣姣,去帮你妈把刺拔了,她腰痛,弯不下去。”
养母脚底嵌了好几根刺,最长的有一厘米。
拔出时血瞬间涌出,热热的黏在我手上,我眼泪哗哗的就下来了。
养母凶我:“家里又没死人,你哭什么。”
我抬头看她:“妈妈,是不是很痛?对不起……”
“现在知道错了,以后要是再去河边,我就把你一脚踹下去喂鱼。”
我被逼喝下那碗味道奇怪的符水,却还是做了噩梦。
梦到我将襁褓翻过来,而里面的那张脸,恰好就是……
3
是我自己。
我惊叫一声,双腿一蹬。
听得一声闷哼。
是大我三岁的二哥。
乌云遮蔽满月,室内只有一点点昏幽的光。
二哥揉着肚子,小眼睛里都是兴奋:“你真的被鬼缠住了?”
我惊道:“你怎么睡我床上?”
“我是火命,阳气重!”他骄傲地拍着胸口,“妈让我睡你旁边压鬼。”
二哥从小胆子大,而且对这些毛骨悚然的东西很感兴趣。
“你刚看见鬼没,它长啥样?”
“脸是不是有扁担那么长?”
“牙齿是不是乌青乌青的?”
……
二哥问个没完,很吵。
暗夜却不再可怕,我迷迷糊糊又睡了过去。
再无噩梦。
第二天爸爸做工回来,我问他:“爸,你说那个襁褓里,到底有没有孩子?”
“我不知道。”
“爸,你后来还在河里见过别的孩子吗?”
“我后来没去过那个河边了,村里人都不爱去。”
“为什么?”
养父垂下眼,肩膀上那片轻飘飘的黄叶,似乎压弯了他的脊梁。
他深深叹息:“因为大家都不容易,而且爸爸能力有限,只能额外再养一个你。”
那会生活的确很难。
农民面朝黄土背朝天,一年到头伺候着地里的稻子。
早年水稻产量并不高,收成要靠天吃饭。
年份好时,交了公粮管了自家温饱,还能多出些周转。
遇到年份不好,交过公粮后,就只能堪堪管住自己吃喝。
但花钱的地方却不少,孩子读书就是一笔很大的开支。
小学学费一年要两百多,稻子却才卖六七毛一斤。
襁褓事件后不久,我该念小学了。
村里的翠花婶跟我妈说:“姣姣反正是捡来的,给口饭吃就算了,何必还费钱送她读书。”
她是招娣姐的妈。
招娣姐是家里的二女儿,比我大两岁,至今都没入学。
支书都去她家做过好几次工作了。
我当时紧张极了,生怕养母被说动,忙道:“妈妈,我想读书,读了书赚了钱我以后孝顺你。”
养母瞪我:“我不让你读书,你也得孝顺我。我一把屎一把尿劳心费神养大你,你敢不孝,会遭天打雷劈。”
我不敢再恳求,急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转。
翠花婶笑话我:“女娃读那么多书做什么,认得几个数字会点加减法就够了。”
她看向养母:“金桂,你说对不?”
4
养母皮笑肉不笑的:“不送她读书犯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