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6
我当即提议去后花园赏花。
不消片刻，便有小厮在湖边捡到了沈如烟的荷包，我急忙装作焦急地担心庶妹落水，向长公主请求加派人手搜寻嫡妹的下落。
“找着了找着了，和裴湛裴公子在一起！”
仅仅“裴湛”二字，就让不少人倒吸了一口凉气。
毕竟这可是如今炽手可热的状元郎，还被陛下亲口夸赞了“品行上佳、才华无双”。
下一秒，藏在假山后的俩人，就被衣衫不整地扯了出来。
沈如烟头上的头饰完全歪了，头发乱糟糟地，口脂也花了，脸上的红晕一瞧就令人浮想联翩。
再结合二人如遭雷劈般的神情，很难让人相信他们之间清清白白。
周遭人顿时一惊，闹哄哄的人群沉寂了一瞬后，又重新躁动了起来。
有些贵女们羞得以帕遮面，窸窸窣窣地讨论声四起。
“这也太过浪荡了，这沈如烟还未出阁就与外男厮混，今后这京城谁家敢娶这样的姑娘啊？”
“裴湛看着人模狗样的，怎么背地里干这种腌臜事情？真是羞死人了！”
“这可是在长公主的宴会上啊，难道他们不知道长公主因为前驸马僭越之事，最恨这种无媒**之事了吗，他们俩这次怕是完了！”
“长公主在席上刚夸赞沈家家风好，现如今这沈如烟就做此等龌龊之事，这不是在打长公主的脸吗！”
…
身处其间的沈如烟，此刻脸色已然惨白如纸。
她手忙脚乱地整理着衣服，却被一头珠钗弄得更加忙乱，怯怯地躲在裴湛后面，像是只受惊的兔子，脸上瞬间爬满了泪水。
“不是的，我和裴公子不过是偶遇，我…我崴了脚他才想扶我一把，正巧被撞见了而已。”
裴湛急忙跟着拱手解释，“沈姑娘说的是真的，臣当值礼部，自然不会行与礼不合之事，我与沈二姑娘素不相识，今日的的确确只是碰巧遇见，还请长公主殿下明察！”
裴湛不愧是上一世权倾朝野之人，瞬间就将话头圆了回去。
可是我分明看见他捏得泛白的骨节，此刻正在微微颤抖。
长公主脸上神情变幻莫测，抬眼看了我一眼。
“玲珑，你觉得裴湛所言是否属实呢？”
我心里明白，这是在给我面子，毕竟沈如烟是我的亲妹妹，如若我想包庇她，她也会看在我的面子上将这件事揭过去。
此时所有人的目光都移到了我的身上，裴湛亦是目光灼灼地望向我，那双曾经蛊惑我整整一辈子的桃花眼，此刻盛满了祈求的目光。
此刻，我的一句话，就能定了他日后的清誉名望。
但是，经历了上一世撕心裂肺的痛之后，我又怎么会让他如愿呢？
我望着他但笑不语，只是略带惊诧地将视线转移到了他随身佩戴的荷包上。
一直默默跟在我身边的张迟，这时陡然开口道：
“既然裴大人说你与沈二姑娘并不相识，那为何你腰间佩戴的荷包却与沈府两位姑娘身上的样式一模一样？”
闻言，众人大惊，纷纷将视线转移到了荷包上。
林妙吓得直接捂住了嘴：“我的天呐，他们两个的荷包是一对吧！”
沈如烟的荷包上题诗“不羡鸳鸯不羡仙”，而裴湛的荷包上则“偷得浮生半日闲”。
我身旁的小翠也跟着站出来指证：“这上面的针脚绣工分明就是蜀绣，这种绣法极少有人会，恐怕只有沈二姑娘的姨娘，从小在蜀地长大的赵氏有这个手艺吧？”
沈如烟急了，立刻矢口否认：“不..不是的，这只是巧合而已。”
“这不过是我在城外随手买的，你们不能仅凭此就凭空污人清白！
“我是男子，名声清誉与我而言不过过眼云烟，可沈二姑娘还未出阁，若是今日名誉受损，小生可万万担待不起啊！”
他说得情真意切，俨然把自己塑造成了正人君子的形象。
在场不少人听到他说这番话，脸上也露出了些许迟疑的神色，口风也跟着转变，误以为他当真是个好品行之人，如此关头竟然不担心自己，反倒担心沈如烟的名声。
我却在心里嗤笑不止。
狡猾如裴湛，
他最擅长的就是自诩良善，站在制高点上道德绑架他人。
前世他也是如此，在众人面前摆出一副悲天悯人的姿态，将那些苛责我的话以最痛心疾首的语气，字字珠玑地把我定在了耻辱柱上。
所有人都在称赞他是个十足的君子，而我则成了不知廉耻的娼妇！
沈如烟眼咕噜一转，竟然疯魔一般死死抓住了我的手腕，哭得撕心裂肺：
“长姐，前些日子我就瞧见你偷偷去瞧裴公子游街，你们二人在逢春楼上对望许久，这荷包难不成是你送给裴公子的？”
“毕竟姨娘与夫人都是蜀地来的，你也会绣蜀锦啊！”
我好笑地看着她，没想到沈如烟死到临头还想往我身上泼脏水，真是恬不知耻！
我猛地甩开她，眼神不善：“裴公子亲口说是城外买的，你却在这里攀扯我？
“我平日里对你这么好，你自己干出此等败坏门风、不知廉耻的事情，却在这里空口白牙污蔑我，沈如烟，你真是好样的！”
说完，我扬起胳膊，狠狠对着她的脸甩了一巴掌。
她那满头的珠翠，被我扇得叮当作响，白皙细嫩的脸上瞬间红肿一片。
沈如烟捂着脸，失声痛哭。
“不不不，我真的没有！你们相信我，我和裴湛清清白白的，我们没有干什么出格的事情啊呜呜…”
裴湛脸色难看，坚持不懈地辩解着，长公主却面露不耐。
我会意，对着张迟使了一个眼色，接着就有人把沈如烟的婢女小兰带了上来。
小兰跪在地上，浑身颤抖，不住地往坚硬的鹅卵石路上磕头。
“我说，我全都说！求各位大人网开一面，饶我一命！”
说完，她怯生生地伸手指着沈如烟说道：
“我家**这几天都逼着我和她互换衣服，让我坐在屋内假扮她，自己一个人从后门偷溜出去，深夜才归。”
此话一出，现场众人皆倒吸一口凉气。
未出阁的女儿家，居然穿着丫鬟的衣裳偷溜出府，其中缘由自然引人遐想。
下一秒，小兰还欲说话，却被发疯的沈如烟直接冲过去捂住了嘴。
电光火石之间，她从袖子里拿出了一块玉佩，笑得阴险刻薄，声音尖利：“你确定要如此污蔑我吗？”
小兰在看见那块玉佩的瞬间，脸上的表情就变了。
她惊恐万状地望着沈如烟，身子抖得更厉害了，仿佛看见了恶鬼一般。
我眼见情况不好，刚想提醒侍卫。
没想到下一秒，“砰”地一声。
那小兰竟然径直撞在了旁边的大槐树上，当场就殒命身亡了！
飞溅起的血液直接沾到了我的脸上、唇上，把我吓得愣在了当场。
“啊啊啊啊啊啊死人了！”
众人皆惊，惊慌失措的贵女刺耳的尖叫声几乎刺穿耳膜，男宾们也神色慌张，场面一度十分混乱。
手腕突然被身后的一人扯住，
眼上蒙上了一双大手，
我被扯进了一个宽阔结实的怀抱。
沉稳的声线带着安抚的意味，在我耳边轻轻响起。
“别怕玲珑，没事的，我在。”
张迟捂着我的眼睛，用帕子小心翼翼地清理着我脸上的血迹。
在他一声一声耐心的安抚下，我如雷般的心跳非但没有停止，反而重新涌现出了别样的情愫。
一股莫名的酸涩如电流般，席卷我的全身。
让我不自觉地吸着鼻子闻一闻他身上那令人心安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