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镇远侯府祠堂。祖宗排位前灯火明灭,更漏声声。
一个身穿湖蓝色裙衫的年轻女子后背隐隐透出血色,跪在蒲团上摇摇欲坠。
“好疼啊……”
叶玉沁一口口倒着凉气,细密的冷汗顺着额角下滑,在地上形成一处小水洼。
“该死的阎王爷,说什么好去处,全是骗人的!”
一个月前,她还是人人敬仰的药剂研究专家,享受国家津贴。
在熬夜研究新的科研项目时猝死,到地府后才发现,是他们勾错人了。
她原本还有六十年的阳寿,无奈身体已经被火化,没法回去。
阎王爷补偿她体验一把穿越之旅,来前说得天花乱坠,什么出身好,嫁得好,可享一世荣华。来了以后才发现她上当了!
叶玉沁穿越这具身体出身商贾之家,家里的老太爷曾救过老镇远侯,老侯爷为报恩,与之定下娃娃亲。
原主作为独女,带着十里红妆嫁进侯府,原以为能与顾淮明举案齐眉,谁料他早已有了一房白月光妾室。
妾室苏婉儿本是顾淮明的表妹,家道中落来此寄居,两人从小青梅竹马。要不是原主家横叉一杠,顾淮明原本是想抬她做正妻的。
叶玉沁在新婚夜穿越过来。
顾淮明挑起盖头,冷冰冰告诫她:“我可以给你侯夫人应有的一切尊荣,但不会给你爱。你最好能安分度日,善待苏婉儿,否则,我必不轻饶。”
前世,叶玉沁醉心学术,信奉心中无男人,拔剑自然神。
他不爱她,她也不稀罕,悄咪在自己院子种满药材,继续前世的科研课题。
可惜,苏婉儿却不肯放过她,隔三差五总来找麻烦。
前几日,苏婉儿怀有身孕,挺着个还没显怀的肚子,来她院子里耀武扬威。这也就算了,她还掐算好了时辰,当着顾淮明的面落水。
被救上来后,苏婉儿云鬓微乱,乌黑的发丝紧贴在惨白的脸上,痛诉是叶玉沁将她推下湖,要谋害她的孩子。
顾淮明不由分说将叶玉沁关进祠堂思过。
老夫人本就瞧不上她的商贾出身,听闻此事后动怒,请了家法,痛打叶玉沁三十鞭。
眼下她已经三日未进食水,后背伤口化脓,发炎高热。
叶玉沁身子摇晃,扑通一声倒在地上,随后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昏死前,她声嘶力竭,骂出最后一句:“阎王老儿,你个大骗子。”
再睁眼,叶玉沁重新回到阎罗殿。
她活动了一下筋骨,一蹦三丈高,刚要指着鼻子骂阎王老儿,手腕上就被套了一个储物镯子。
“叶教授消消气,这事是我失察。”
叶玉沁止住即将喷薄的国骂,扭动一下镯子,惊喜地发现里头竟然是一处带有灵泉的空间,还有无数珍惜药材的种子根苗。
这简直是药剂工作者的天堂!
看在储物镯的份上,叶玉沁不再计较。
“那你说,现在怎么办?我可不想再回去被虐了!”
古代女子压根没有人权,一条孝道,一条宗族礼法,把人压得死死的。
她想换个世界生活,做富二代,做京圈小公主,做超模……
阎王讪讪干笑,打住叶玉沁不切实际的幻想。
“那个,叶教授啊,一旦进入穿越旅途,中间无法撤回……”
“什么!”
叶玉沁气得直跳脚,无法撤回,难道要她被虐六十年,然后凄惨死去?
不行,坚决不行!
“我要告上天庭!告上玉皇大帝!”
老阎王被叶玉沁闹怕了,慌忙捂住她的嘴:“别急别急,我帮你解决。”
说罢,黑色广袖一挥,叶玉沁就轻飘飘荡了出去。
叶玉沁静静躺在床上,鼻尖是清雅的沉水香。她缓缓睁开眼睛,看着完全陌生的场景,心里本能升起一丝警惕。
她这是又穿越回倒霉的镇远侯府了?
叶玉沁垂眸摩挲着身上白色里衣,总觉得少点什么似的。
她动了动筋骨,咦,后背上的伤竟然不疼了!
叶玉沁起身,乍然对上一面铜镜,看着镜中人愣住,随即一口国骂响彻云霄。
“阎王老儿,你个老骗子!把我变成天杀的镇远侯!这就是你说的解决办法?!”
叶玉沁看着平胸平屁股的男儿身,欲哭无泪。
女转男,这,这她得好好消化一下。
铜镜中,青年男子身材挺秀,穿衣显瘦,脱衣有肉。五官俊朗,鼻梁高挺,剑眉星目,比后世的小鲜肉加起来还好看。
“你个睁眼瞎,白长了一副好皮囊!”
叶玉沁愤然戳了戳镇远侯的脸,随即想起自己的身体还在祠堂跪着,不知生死。
镇远侯的魂魄八成落到了她身上,鬼知道那老阎王让他们换一世还是换一阵。
她可不想做没有身体依附的孤魂野鬼!
叶玉沁披好外衫,大步流星,一脚踹开祠堂门。
果然,顾淮明委顿在地,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
叶玉沁一把抱起自己,大声呵斥周遭奴仆:“蠢东西!还不赶快去请太医!”
几个奴仆睡眼惺忪,瞧见顾淮明怒目圆瞪,都吓了一跳,忙照吩咐做,一时间整个侯府闹了人仰马翻,就连老夫人跟苏婉儿都惊动了。
“我的儿,可是那不懂事的商贾女又折腾你了?”
“你莫要骄纵着她,说好了罚跪五日,不可轻饶!”
叶玉沁顶着顾淮明的皮囊,冷冷瞪了一眼刚打过她的婆母,阴阳怪气。
“母亲,儿若再不管她,她就要烧死过去了。到时苛待发妻,宠妾灭妻的罪名落下来,你我谁担?”
老夫人愣了一瞬,诧然看着自家儿子。
顾淮明向来对叶玉沁没有好颜色,今日怎么会为了她顶撞自己?
定是这商贾女给她儿灌了什么迷魂汤,哄得他昏了头,连孝道都不顾了。
老夫人皱眉看向床榻间,叶玉沁身形枯槁,嘴唇干裂没有一丝血色,若不是胸口还有微弱起伏,已同死人无异。
她并未叫人下死手,沈氏的身体怎得这般弱?
正思忖着,外头突然传来一声娇柔啜泣。
“妾身晚上给姐姐送饭时她还好好的,怎的一会儿不见就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