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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舞桃扇,名动京城。
果不其然,半年磨的功夫让我淮九儿成了醉欢楼的头牌,引来京城不少的达官贵人。
酒醉熏心,灯火迷人。这灯烛辉煌的夜里,他们在我座下争相撒钱,举着手哄抬竞价。
方译仍是一袭素衣,站在最边缘的地方,看不清脸上神色。
他因触怒圣上,迟迟未任职,毫无俸禄,身后还跟着债,所剩的家底付不出哄抬中十分之一的价钱。
“五十两金!”台下一华衣贵客正痴迷地看着我,喊出了最高价。
钱妈妈急着敲锣,我抬手制止了。对着众人掩面娇声一笑,道:“就是官人你了。”
按照规矩,伺候贵客,我需要先在房里梳洗干净。玉儿为我梳妆时,却颇有微词。
“姑娘,您没事招惹皇亲贵戚干什么呀?先前的方公子不挺好的么,虽然…他有些粗暴,但至少看您的眼里有情,可今日看那定远侯,眼神里分明带着恶!”
我轻笑一声,道:“你又看准了?”
玉儿急道:“姑娘!我跟您说真的。”
“好好好…”
砰地一声,门被踹开了,玉儿吓了一跳。
我抬眼便见那青衫素衣的人,怀中抱着一柄青玉剑,眼睛红红的,神色却阴沉得可怕。
近几日遥遥见他,我心中总像是堵了块石头,闷极了。
思来想去,还是将练习千百次的微笑挂在嘴边,道:“这是干什么,怎么把家传宝贝拿出来了?”
“小九,你真的要自甘堕落攀附权贵?”
我早已堕落了,谈何甘心?
“自然。玉儿,换成这个簪子吧,更趁些衣服。”
玉儿唯诺一声“是”,抖着手为我簪上。
醉欢楼里几个男人为争一个女人打起来是常有的事,争得头破血流也不稀罕。一介书生突然佩剑,更是有点闹事的意思了。
“你可以等我,几年后我就跟他们一样了。”
“太久了我不想等,我现在就要。好了玉儿,我们走吧。”我迫不及待地想离开他,那黏腻的视线让我有些喘不过气。
“站住,”他挡在我面前,“淮九,淮家一案不过一年,你可是忘了淮家家训?”
一句激荡心中千层浪,我垂眸不语。
他逼近我,肃然道:“戒骄戒躁,戒淫戒瘾,权贵势力皆云烟,忠肝义胆为民安。”
一声声如同从前爹爹训我那般,铿锵有力......
“令祖一己之力夺回边关,令父骁勇善战,令母智谋过人,你却在干什么,淮九?”
我沉下脸,道:“他们都死了,管不着我!让开!”
方译面色沉痛,终于下定决心似的,铮地一声拔出剑,道:
“淮九!你若敢去伺候定远侯爷,我就一剑杀了你,然后自刎,成全你淮家满门忠烈!”
我抬头直视他,“嗤,方译,我看你是读书读傻了,我家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你不过是我一时兴起养的狗!滚开!”
方译浑身一震,握着剑的手颤抖起来,似是这话伤他得破碎淋漓。他固执地站着,一双黑眸满是绝望哀伤。那目光犹如针芒,一下一下扎进我的心里,刺痛泣血。
门外的喧闹声高昂,屋内的对峙如同经历万年之久。终于,我动了身,抬手去握指在胸前的剑,逼他动手。
他却面色一变,手腕微转,剑身略移,剑尖堪堪擦过我的掌心。
那丝痛感不仅划伤了手心,亦顿痛了心脏。他怕我与贼人共伍,更怕伤到我......多么矛盾......
我不也如此么…厌恶地看向他,冷冰冰道:“滚吧方译,我早就不需要你了。”
最后一根稻草压向他,青玉剑咣当一声砸在地上,如银铃刺耳。
我置若罔闻,绕过他大步离去。
人声鼎沸的夜里掺着几分凄凉......
行至门前,手还未触及门把手,吱呀一声,门开了。
门外赫然站着的正是定远侯!
“九姑娘莫不是后悔了?本侯等了许久也不见你出来,便前来......呦,这不是我们‘声名昭著’的探花郎嘛,你们这是......”
我娇笑着迎上,挡住他的视线,水袖攀上他的华服,道:“九儿怎会后悔呢,让侯爷久等了,待会奴家自罚三杯。至于那人…不必理会,登徒子罢了,钱妈妈快将此人扔出去,莫要扰了侯爷的雅兴。”
钱妈妈左等右等不见我本就着急上火,生怕得罪侯爷,连连应着去收拾人。
定远侯的目光在与小厮争执的方译身上留恋片刻,又盯我几眼,最终大笑着,揽住我的腰,携着我大步离去。
一片吵闹之间,只有我听到他在我耳边说了一句:“怀罪官女和新科探花勾搭在一起,真是有意思。”
乍一进门,定远侯就吩咐道:“来人,将她给本侯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