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传来淡淡的桂花香味,段羽宁这才惊觉已是秋日。
看着花园中叫不出名字的各色奇珍异草,她忽地有一瞬间的出神。
原来小时见过的平平无奇的花种,开出来的花竟是这样艳的吗?
段羽安在一旁看她这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不由得冷哼一声,对身旁的芸娘小声道:“娘,若是让她去,岂不是把我们段家的脸都丢尽了?”
芸娘瞥了一眼段羽宁,又望了望段文鹤,轻声道:“当今太子不过空有个名头,他自从当年春搜时自马上跌落,便一蹶不振。后来皇后病故,太子便更没了倚仗,不过是在捱日子罢了……”
说到此处,芸娘又抬眼看了看段文鹤,见段文鹤没有要叫停的意思,才继续道:“连宫里的医官都说,只怕太子是活不过明年二十岁的生辰了。”
段羽安小小惊呼一声,但又很快将自己的情绪压了下去。
自始至终,段文鹤都没有对她们的讨论有任何表示。
段羽宁却发现了些许不对劲,但没听清芸娘她们到底在说什么,只小声对阿茶道:“她们今日对我的态度转变如此之大,刚才又在密谋些什么,此后恐怕更加是凶多吉少。”
阿茶虽然心中也是这样想,但却不能在段羽宁面前表现出来,不然两人都对前途无望的话,这路可就难走了,所以她晃了晃段羽宁的胳膊,笑道:“姑娘多心了,怎不是守得云开见月明呢?”
段羽宁虽然知道她是安慰自己,但还是稍微放了放心,抬眼时,却见段文鹤直直朝前院去了,不觉抬了抬手,话还未说出口,便听得芸娘道:
“宁儿,先去换身衣服,勿去打扰老爷议事。”
段羽宁这才回过神来,扯了扯身上的粗布麻衣,又对芸娘这声“宁儿”感到浑身不自在,只得怯怯答了一声:“是。”
芸娘和段羽安见她这样子,便颇有些不情愿,但脸上还得带着笑地把段羽宁往自己的院落——雨芳居中引去。
穿过层层错错的回廊,眼前的景致换了又换,段羽宁走马观花地看着,心中即使激动,却也不能表现得太过。
约莫走了有一刻钟,这才来到雨芳居门外。
迎面便飘来新鲜的瓜果香气,往来的侍从身上都穿的是棉布做成的彩色衣裳,与他们相比,段羽宁直像是才从泥地里打了滚才出来的叫花子一样。
不,不能说是像,应该说就是。
因为她已经看到有侍从在暗处一边悄悄打量她和阿茶,一边窃窃私语了。
芸娘将手帕放在嘴边,适时地咳嗽了一声,远处聚集的侍从们便一哄而散,尔后又有一众侍女手上捧着各色绫罗绸缎及配饰快步走到了段羽宁身旁。
芸娘道:“随她们去房中换上吧。”
段羽宁抬眸看了芸娘一眼,又飞快将双眼垂下,拙劣地行了个礼,“是。”
这下却让段羽安笑出了声,连带着她的侍女阿音也是满脸轻蔑的神色。
芸娘也翻了个白眼,从鼻子里哼出一口气。
还是为首的捧着衣服的侍女小声提醒道:“宁姑娘,这是下人才行的礼,快些起来吧。”
段羽宁闻言,忙窘迫地站起身。
从小到大,都没有人好好地教过她规矩,所以她自然是不知道应该怎么行礼,自己平日里能接触到的人都是这样行礼的,她便自然而然地以为自己也该这样。
段羽安听见这句话,呵斥道:“秋月,是该你说话的时候吗?一会儿服侍完她,自去柴房领十个板子!”她又转头对段羽宁说,“还不快去?是想让爹爹再来这里等你么?”
段羽宁不想侍女只是提醒了自己一句便要受到这么重的刑罚,张口想要求情,但名唤秋月的侍女却悄悄拉了拉她的衣角。
段羽宁即使是再不通人情世故也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也忽然明白这时以她的地位而言,就算说也是多说多错,便闭上了嘴,转身跟着秋月离开。
芸娘看着段羽宁离开的背影,长长舒了一口气。
段羽安上前一步,又接着刚才的话题道:“娘亲,就算到时候太子……太子没了,那白白送她当太子妃,女儿也不服气。”
芸娘摇摇头,抬手拢了拢自己的发髻,对段羽安宠溺笑道:“若是太子没了,她这太子妃也不过是个虚名,到时再用她做个随太子而去的假象,岂不既显得我段家女儿忠贞不二,也表示我段家忠心不移啊。”
段羽安闻言,思忖片刻后连连点头,心中的不服气顿时烟消云散,“那倒是不错,她还能有点用处。”
……
段羽宁一言不发地带着阿茶跟着秋月往前走,待到没什么侍从路过时,这才小声开口问道:“秋月,我是连累了你,有什么法子能让他们通融通融,让你不受责罚?”
秋月摇摇头,抿唇敛目道:“宁姑娘不必担心,柴房打板子的人叫悠宇,是我同乡,不会下多重的手,多谢姑娘关心。”
段羽宁还是有些放心不下,迟疑道:“可是……”
话音未落,便被秋月打断道:“宁姑娘,真的没事,看,已经到地方了。”
段羽宁这才发现她们已经走到了雨芳居最边上的一座小房子外,虽然这屋子看起来有些老旧,但并不像自己所住屋子那样冬凉夏暖,甚至房顶都是破了多少年都无人问津的。
推开门,段羽宁条件反射地掩住口鼻,但是却并没闻到如往日里的那种尘土味,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桂花香。
进入房间,可以看到房里的屏风后还冒着丝丝热气。
侍女们将衣物首饰全都如数放在桌上,尔后慢慢退下,将门带上,只留秋月和另外一名侍女留在屋中。
秋月道:“我为秋月,她是冬星,现在由我们侍候宁**和阿茶姑娘沐浴更衣。”
阿茶大惊,结巴道:“侍……侍候我?我也……我也……”
段羽宁总觉得有些不对劲,望了望屋外,低声道:“秋月,你且先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秋月和冬星对视一眼,然后也低声道:“宁**,若是熬过寒冬,便可看见开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