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九重天，三生石畔。

玎颜抬手拂过仙碑，赤金色的凤凰图腾渐渐浮现，隐有消陨之势。

“千年大限已至，你还要痴缠到几时？”

昨日师父说过的话，又在耳畔回旋。

她看着手腕顺着脉络浮现的黑雾，眸底涌上一抹苦涩。

收敛心思，玎颜漫步回了青云宫。

宫殿内冷清至极，桌上的美味佳肴已然凉透。

三月三上巳节，每对神仙眷侣都要携手品酒尝美食。

她静心准备了一长桌的人间美味，却没能等到她的夫君回来共品。

大抵，已是缘尽之时。

一道脚步声由远及近，一身墨袍的溟陌走了进来。

“怎么坐在这里？”他皱眉看向玎颜。

“在等你回。”玎颜起身，却恍然闻到了男人身上淡雅的荼蘼花清香。

倏地，心头一刺，竟有些说不出话。

整个九重天，只有一处地方种着荼蘼花。

“怎么了？”溟陌看着她失神的样子，愈发不耐。

两人自成婚以来，玎颜一直都寡淡少言，让他烦不胜烦。

“无事。”

玎颜若无其事应道，强迫自己不去嗅那花香。

溟陌拧着眉，余光扫到桌上的冰冷菜肴，神情暗沉了几分。

“食不过酉时，寝不过亥时，你需要我提醒几次？”

玎颜怔了怔：“可今天是......”上巳节。

上巳节天界的神仙需和人界一同欢庆通宵达旦，直至破晓时分才停歇。

只是她的话尚未说完，溟陌直接抬袖幻出一抹冰蓝光束扫过长桌。

光芒散尽，桌上空空如也，再无一丝痕迹。

“往后莫再行碍眼之事。”溟陌说完，径自去了寝宫。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玎颜站在原地久久没有挪动身子。

这样的日子，她已经日复一日渡过整整九百年了。

溟陌是天帝之子，她是南禺山凤凰一族最小的公主。

千年前龙凤呈祥彰显天定姻缘，也决定了他们二人命运的交集。

但玎颜知道，若不是那所谓的天命之姻，能与他一同入住青云宫的女子根本不可能是自己。

思及过往，她淡薄的身子忽然有些摇摇欲坠。

手腕的黑雾蓦地浓郁了几分，带着蚀骨之痛。

玎颜敛了神，化灵力暂且掩去斑驳痕迹，默不作声地回了凰曦阁。

她和溟陌虽做了九百年夫妻，但她的凰曦阁，那个男人却从未踏足过一次。

简洁素雅的房间内，属于玎颜的物品她已尽数收进乾坤袋内。

空荡的阁楼，大抵换一个门匾便能成为新人的住处。

玎颜走到书房前，看着信封上的‘溟陌亲启’几个娟秀的字，一时有些晃神。

凡间夫妻缘尽，有休妻和离。

而这寿与天齐的九重天神仙，该如何断姻缘呢。

玎颜又想起师父说过的话：“他日后要做六界之主，又怎会在意你的死活。”

彻夜无眠。

玎颜**到天亮，听到院子里传来声响，才缓缓从凰曦阁出来。

仙娥们打扫着庭院落叶，桌上已然摆放早膳。

神仙虽没有饱饿之欲，但自溟陌下凡历劫了三世后，便将人界的种种都搬来了九重天。

玎颜没有如往常一般去唤溟陌起床用膳，而是腰揣乾坤袋，深深看了一眼自己住了九百年的青云宫。

而后，她转身离开，再也没回头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