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认得这人,名叫刘义,是圣国的大理寺卿,为人刚正不阿,容不得一点沙子,能力卓绝。
没有他断不了的案子,也没有他惩戒不了的人,因此美名远扬,被百姓称为圣国父母官。
就连嚣张跋扈的三皇子罗怀忠也没少在他手底下吃亏,他之所以这么肆无忌惮全是仰仗当朝圣皇给他的权力,一柄尚方宝剑,上可斩昏君下可斩逆臣。
卓梦殇的目光四处眺望,她没有看到二皇子的人影。
圣皇真是好算计,在圣国百姓的心里,刘义代表着绝对的公平正义,此次行刑由他出面,无疑是告诉全天下二皇子确实犯了砍头的弥天之罪,一点辩驳的机会都没有了。
而刘义愿意出面做这件事情,就说明他们的计划已经全部暴露,二皇子的罪名已经坐实了,逃无可逃。
“大理寺卿刘大人都来了,看来都是真的,二皇子果真通敌叛国。”人群又开始议论纷纷。
“他可是咱们圣国的皇子,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情,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就是啊。”
……
卓梦殇闭了闭眼睛,她很想告诉天下人,不是这样的,二皇子没有叛国,他只不过是想要帮助和他一样的可怜人。
只是想要停止战争,只是想要为自己争取一丝自由而已。
可谁又会听她说呢?
事到如今,没有人在乎真想,更没有人想听他是否有冤情,百姓想看的不过是一国皇子被处决的现场。
想要从这场刑法中找到皇室与平民也没有什么区别的证据,好满足他们心里长期被皇权压迫的的不平衡。
“将犯人押上来。”刘义朗声说道,他还是那么的严肃,显得不近人情。
随着他的话语,铁链声响起,逐渐清晰,卓梦殇这才看见二皇子是从一个隐蔽的角落被押送出来的。
那里是地牢的其中一个出口,只有穷凶极恶的罪犯才会从这条暗道被押送出来,以免从其他路径过来的时候犯人逃跑。
她突然觉得有些讽刺,没想到,有一天二皇子还会从那条路走出来,只不过这一次,他变成了那个被押送的人。
卓梦殇的目光自从二皇子出现之后就一直落在他的身上,他身上还穿着昨日的衣服。
必定是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被抓的,且一路被押送到天牢,直到现在才被放出来立即行刑。
他全身伤痕累累,血迹将他的紫袍染成深红色,全身上下没有一处干净的地方。
就连脸上都有鞭打的血痕,发型凌乱,走起路来有些跛脚,定是腿上也受了酷刑,难以想象这一个晚上他都经历了些什么。
卓梦殇双目赤红,拿着弓箭的双手不停地发抖,虎口震裂,恨不得将伤了他的人千刀万剐。
她还是想不通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明明一切胜券在握,他们就要成功了,可临到头却发生了如此大的转变。
要不是巴贺追杀她的时候说出二皇子被抓,她都不知道这件事情,想来这也是他们计划的一环,故意透露给她,好让她自投罗网。
在卓梦殇看着他的时候,他的目光也不断地在人群里搜寻,直到看见远处一条隐蔽的巷子里站着那个熟悉的人影。
罗君离知道,如果她听到了自己被抓的消息一定会来,但他不想她来。
是他们太天真了,一直被玩弄在股掌之中,其实从始至终他们的结局就只有一个。
终于,两人的目光越过人群,四目相对的一瞬间,卓梦殇再也忍不住眼泪夺眶而出。
她隐忍着不让自己发出啜泣的声音,眼泪无声花落,砸在地上,好似要将他的心砸碎。
她看见二皇子眼底的心疼和惊慌,但她还是努力朝他挤出一个微笑,用口型说:罗生,我来陪你了。
她早已将周围的情况尽收眼底,今日,无论如何她和二皇子都逃不出去了。
就算公主连夜逃出了圣国,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集结人手再赶回来营救。那些曾在二皇子手下鞠躬尽瘁的人此刻都混在人群里,不断地观察着周围的人。
只待一声令下,他们便会将昔日的主人和前来营救的人碎尸万段。
多么可笑,明明前一天他们还在叫着二皇子为主子,还在执行者他的命令,仅仅是一个晚上过去,风云变幻,旧主子变成了阶下囚,而他们成了帮凶和刽子手。
罗君离也看到了这些人,都是他亲自培养出来的精英,梦殇不可能打得过他们的,他想要让她赶紧逃。
不断地用眼神示意让她赶紧离开,四周布满了人手,就等着他们自投罗网,如果她被发现了,只有死路一条。
可卓梦殇又怎么会在此刻对他言听计从,只是坚定的笑着摇摇头,将手里的弓箭举起来,拉弓搭箭。
“二皇子,您可有话需要微臣带给其他人?”
刘义看着他的样子,心里大概猜到了此刻定然是有他认识的人在场,但他不打算说出去,明处暗处那么多人,用不着他多这一句嘴。
罗君离摇了摇头,他对着刘义拱手说道:“刘大人,你是个好官,圣国有你是圣国之福。可我不是一个好皇子,我只想报仇。
挣扎了那么多年,我也累了,就请刘大人给我一个痛快吧。如果可以的话,帮我保住一个人的性命,送她出城,你知道是谁。”
刘义微不可查的点点头,二皇子的身世他是知道的,也知道这些年来圣皇对他的态度,更听说了一日前在二皇子宫殿里发生的事情。
但他无可奈何,通敌叛国就是通敌叛国,尽管他有再多不得已的理由,那也是叛国,证据确凿,无从辩驳。
他心里明白是二皇子才是最适合继承大统之人,但他志不在此。只能感慨一句:时也,命也。
他对着二皇子行了最后的君臣礼,沉声道:“二皇子放心,微臣定当尽力。”
罗君离听到他的话,放心的点点头,他还是希望梦殇能活着出去,尽管希望渺小,但若侥幸成功,山高水远,随便去哪儿都好,只是自己无法陪她了。
他转过头,最后看了一眼她含泪的苍白的脸,昨夜她肯定也不好过,都逃出去了怎么又回来了呢,傻梦儿,自己还没有当面这么叫过她呢,有点可惜。
罗君离带着浓浓的不舍,踏在刑台上,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挺直了腰板,抬头望着青天,享受着微风拂过脸颊,衣决飘飘,就好像他们初见时那样的身姿卓绝。
君离潇洒美少年,举觞白眼望青天,皎如玉树临风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