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纸黑字的明明白白写着都两个月大了，”医生敲了敲桌面，见惯了这个场面的她业务熟练的说，“你要是不想要这个孩子出门右转去挂个无痛人流。”
裹得跟个粽子似的人没有说话，拿着诊单踉踉跄跄的跑出了诊室。
他的脚步飞快，一路走到停车场，钻进了一辆低调的小轿车里。
坐在驾驶座上的女助理急的都快哭了终于把人盼回来，她嘴里喃喃道：“阿弥陀佛阿弥陀佛泯哥总算回来了，我已经挂了刘导三个电话了！在挂他电话我就该挂了！”
他将帽子口罩摘下来，露出一张精致漂亮的脸，声音清清冷冷的说：“行了，快走吧。”
女助理看他面色不佳，小心翼翼的问道：“泯哥，你怎么了？身体没什么事儿吧？”
诊单攥在手心里被揉成一团，他目不转睛的盯着前方，淡淡的说：“没事……”
……
韩介收到短信的时候正在酒吧跟着几个朋友一起喝酒，啤的白的一通下去喝得有点上头。
所以当他看到短信的第一个反应就是觉得自己是喝多了在做梦。
他盯着屏幕上‘我们离婚吧’五个字看了足足有一分多钟以后才晃晃悠悠的站起来，说：“我先回去了。”
旁边陪着喝酒的眉清目秀的青年扯了一下他的衣服，有些着急：“韩哥，咱们还有下一场呢。”
在舞池边上扭动的人听到动静看了一眼，说：“呦！韩哥顶不住了？里街那边温泉旅馆刚开业，不跟着哥几个出去泡泡了？”
韩介囫囵的把剩下的杯底儿干了，说：“不去了，家里有事儿。”
“得嘞，”男人应了一嗓子，笑着说，“嫂子查岗了是吧，嘿！什么时候把嫂子带出来给我们开开眼啊！”
“去你丫的，”韩介在他脑袋上糊了一把，“明个剪彩的事儿别忘了！”
男人笑着答应，转头又投奔到舞池里去了。
被抛下的青年不屈不挠的，瞪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说：“韩哥，您说今儿个带我开开眼的，这么早就回啊？”
韩介从钱包里随意抽了几张钞票递给他，没接话。青年面露委屈，却不敢再多说什么，接了钱放人走了。
司机早早的等在门口，为韩介拉开车门。
“韩先生，回公司？”
“回家。”
司机听到这句话有一瞬的愣神，似乎没想到是这个回答，他愣了一下，说：“您稍等两分钟。”
韩介的脑袋昏昏沉沉的，也没问为什么，点头答应了。
新来的司机是个沉默寡言的小伙子，车开的又稳又快，似乎是白青泯的某个远方亲戚。
脾气倒是挺像。
不过……他原来不是这样子的。韩介记得第一次遇见白青泯的时候他正在往上铺递东西，露着半截子细白的腰，转过来笑呵呵的跟他打招呼：“你好，我叫白青泯。”
他露着小白糯米牙，半歪着脑袋，细软的头发盖住小半个后颈，浑身上下透着有朝气，就像一颗盎然闪亮的星。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的沉默寡言起来了？
想起白青泯，韩介想再确认一遍刚刚看到的信息，掏出手机以后发现已经没电关机了。
这会儿功夫司机已经回来了，他将手里掂着精致小巧的蛋糕小心翼翼的放平在副驾驶上，发动了汽车。
韩介看到蛋糕里点缀的小草莓，记起来他有个三岁的闺女，于是多问了一句：“今天姑娘过生日？”
“不是，”司机看了一眼后视镜，沉默了两秒才说，“今天是泯哥的生日。”
话一出口，韩介沉默了。
他忘的一干二净。
韩介懊悔的啧了一声，说：“一会儿拐到商场那边选个表。”
“现在是凌晨一点十分，”司机回答，“商场歇业。”
“那回趟公司，去把我办公室左边抽屉里小盒子拿下来。”
“韩先生，礼物已经送过去了，”司机无奈的看了他一眼，“您之前在切尔诺斯特订了连续三年的手表，今年的已经送过去了。”
“噢……”韩介真是喝多了，此时此刻头疼的要命，他掐了掐太阳穴企图让自己清醒一点，“你有心了。”
司机没在接话，沉默的开着车，夜景一闪而过，韩介看着窗令人眼花缭乱的的漫漫彩灯，忽而升起一种惶然无措的感觉。
韩介回到家里，意料之外的是一片黑暗，白青泯睡觉的时候喜欢开一盏小夜灯，所以即使韩介回家回的再晚，家里都有一豆的灯光等着他。
乍一看到冰冷冷的家，韩介还有点不适应。餐厅桌上摆着凉掉的饭菜，到卧室一看，床铺还是乱的。
韩介给手机充上电，发现微信上有二十几条未读全是来自白青泯的，他发了一条你在哪的微信，并没有得到回复。
他往前翻了翻聊天记录，他最近回复的一条还是三天前，就一个字：‘忙’白青泯作为新晋影帝，一直走的是高冷人设，其实私底下是个活泼又话痨的性格，大到工作小到上厕所，唠叨起来能把人说的耳朵起茧子。小唠叨最怕韩介突然亲他，一亲他他就老实了，抿着嘴巴抬眼看他，像一只气鼓鼓的小松鼠。
等了大概有十分钟，白青泯仍然没有回复他。韩介拨了个电话过去，那边提示是已关机的状态。
白青泯因为工作性质特殊，常常天南海北的乱跑，那时候他每天都要和韩介通电话，即使是在片场拍戏自己没空接的时候，也要助理随时守着手机回复。
这还是韩介第一次没拨通白青泯的电话。
他转头给助理拨过去，隔了好久才接通。
电话那头闹闹哄哄的，助理明显有些意外：“喂？韩先生？有什么事吗？”
“小泯呢？”
助理回答说：“公司办了粉丝见面会，刚分完蛋糕，现在在做游戏。”
“让他接个电话，我有事跟他说。”
助理扭头朝那边说了什么，过了一分多钟的时间过来回复说：“青泯哥说马上就回去了，有事等回家再说。”
韩介碰了个软钉子，闷闷地挂了电话。
等到白青泯回来已经是两个小时以后的事了，黑夜浓重，他带着一脸疲色脱鞋进门，一开客厅的灯，发现韩介一动不动的坐在沙发上。
韩介压着怒气：“怎么回的这么晚？”
“生日会。”白青泯简短的回答。
他叹了口气，脱了西服外套，去厨房倒了杯水递给韩介：“又喝酒了？”
韩介看着白青泯那张漂亮的脸就生不起来气，刚才积攒的怒气彻底化在他递过来的温水里。
“怎么不接电话？”
“没电，自动关机了。”
“……”
对话戛然而止，韩介率先服了软，说：“等忙完这两天，我带你去岛上玩几天，你那时候不是说……”
“我没时间，”白青泯打断他，“三天后新戏开机，得出国半个月。”
韩介皱眉：“你什么时候接了新戏？”
他问完之后倒是不说话了，自己已经很久没关心过白青泯了，甚至连他新接的工作都一无所知。
白青泯看了眼桌上摆着的未开封的蛋糕，轻笑了一声，没说话。
韩介站起来拉过白青泯冰凉的手，说：“这段时间我太忙了忽略了你，等年后咱们去好好玩一玩。”
“你看到短信了吧。”白青泯甩开他的手，自顾自的坐下把蛋糕打开。
韩介有些烦躁，他抓了把头发，说：“咱俩结婚七年了，你闹什么呢？”
白青泯捏了颗小草莓吃了，答非所问的说：“蛋糕不错，小李给买的？”
韩介被他一噎，说：“忘了你生日是我的错，最近几个娱乐公司风向不对劲，我忙前忙后两个多月了，你能不能理解我一点？”
白青泯的俊秀漂亮的眉眼一抬，带着点紫乌的唇色映着他糟糕的气色，他咄咄逼人的发问：“忙到你两天看一眼手机的时间都没有？忙到我打十六个电话就接了两个？忙到抱着三四线的小嫩模喝酒都顾不上去医院看看你爸？”
韩介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听到最后一条已经撑到了极限，他低吼一声：“够了！我那是应酬，迫不得已，再说我也没做什么越界对不起你的事儿，圈子里的事你清楚的很，跟他们只是逢场作戏而已。我保证，等忙完这一阵我一定抽出时间来多陪陪你，你别闹了。”
“闹？”他轻笑一声，像是自荆棘中绽开的危险的花朵。
“韩介，我累了。”
白青泯骨节分明手指放下小叉子，一字一句道：“咱们离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