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小说:恰逢桃花雨落下 作者:莫十七 更新时间:2025-02-05

敌国军队攻入京城时,皇帝钻入密道逃之夭夭,把后宫嫔妃尽数留下送死。

生死时刻,高贵妃持剑把我护在身后:“妍妍不怕!阿姐护着你!”

林昭仪趁乱将我的公主服饰扒下,将宫女的衣裳套在我身上:“妍妍,听着,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在他们面前承认你是夏国的公主······”

然而高贵妃被敌国首领燕岭砍去了头颅,尸身在城墙上吊了三天三夜。

林昭仪被叛军轮番羞辱,被当作玩物丢进了军营。

而我,在庆功宴上将刀匕刺入了燕岭胸膛,燕岭不可置信地看向我:

“燕漾,你是在这待了太久,忘了自己骨子里流的是怎样的血了吗?”

我被一拥而上的士兵押着投入了大狱。

他们不知道,他们的首领燕岭,是派我来夏国的——

曾经最疼我的,我的嫡兄长。

燕岭反应及时,在刀尖还未深入皮肉之时就将我一脚踹开。

所以我那一刀并没有刺入要害,燕岭没有性命之忧。

我被关入大牢,燕岭那一脚用了十成十的力气,伤及了我的内脏。

我趴在杂草上大口大口地吐血,燕岭把我拎起来问我:

“漾漾?告诉我,为何要杀哥哥?”

我将嘴中含着的鲜血喷在他脸上。

“燕岭,你赶尽杀绝,不配为一国之君。”

那日他领兵打入殿内,我对着他一遍遍地磕头,我求他放过这宫中的女子,他们毕竟无辜。

可直到我磕得头破血流,他也无动于衷:

“燕漾,你还记得你是谁的人吗?”

燕岭当着我的面砍下了高贵妃的头颅,并下令将她的尸身吊上城墙以示军威。

那个因为我儿时睡不着,会绞尽脑汁编故事哄我入睡的高贵妃在死前第一次对我破口大骂:

“妍妍!你不许跪!你的膝盖只能跪夏国的国君!”

我还记得,七年前,我顶替了夏国的公主回宫之后,是林昭仪不厌其烦地陪着我读书练字。

我性情顽劣,学不进去逃出去上树掏鸟蛋,她虽恼怒却会替我在陛下那里打掩护:“以后可再不许了。”

然而那日,燕岭却逼着我看着林昭仪被一个又一个的士兵凌辱。

林昭仪哭着求我:“妍妍,妍妍,求求你,杀了我······”

我十岁入夏国,卧底的这七年,我被这样一群有血有肉,有情有义的人养大。

可是国破之后,我却连帮他们报仇的立场都没有。

燕岭擦净脸上的鲜血,将我带了出去,把我丢给一个婢女。

他用手绢温柔地替我擦干净嘴边的血:“漾漾,只要你乖乖听话,我愿意当作一切都没发生过,回去之后你还是燕国唯一的公主。”

“当然,你若是非要不听哥哥的话,你也不想,我杀了他吧。”

我浑身一抖,我看见一个断臂的男子倒在地上。

我颤抖着手将他的乱发拨开,一张清冷的脸露了出来,我顿时泪流满面。

我的少年将军,曾经大战凯旋时是那样的鲜衣怒马,满城的姑娘个个垫着脚只为看清这个意中人的容貌。

而他却唯独走到我面前,向我伸出手:

“妍妍,我回来了。”

可如今,他满身是伤,仅剩一臂。

他再不能在半夜里偷偷刻着有我名字的木雕娃娃,也再不能,双手将我抱在身前带我策马。

燕岭走后,我自作主张解了绑着林夷的绳子。

然而半夜,那个曾经满眼是我的少年将军林夷红着眼用仅剩的一只手掐上了我的脖子。

一滴泪落在我的脸上。

我的将军,想要杀了我。

曾经挚爱,如今成了生死之敌。

我握上了他的手,轻声说:“林夷,若你想真杀我,你便动手,我不会叫出声。”

烛光隐约,我分明看清林夷的眼里满是挣扎和恨意。

我停顿了片刻,接着道:

“但是你留下我,我能帮你救出姐······救出林昭仪,你姐姐。”

他力道不减,我有些窒息,身体里逐渐失去氧气。

我全身血液瞬间凝滞,他知道了。

他什么都知道了。

他嘴角牵起一抹自嘲的笑:“你可知道,城破那日,我拼了命地往回赶,就怕你和阿姐有什么闪失······”

“不想是我想多了,你是燕国的公主,你怎么会需要我的保护?”

“你说,我若是杀了你,你的好兄长会对我做些什么?”

林夷玩味地笑着:“碎尸万段吗?”

明明在此之前,我们刚刚被圣上赐婚,是民间口口流传的金童玉女。

明明从前,连我脚上被叶草划出一道小小的扣子,他都心疼不已,执意要将我背回宫去,不允许我再下地。

林夷血红着双眼:“燕漾,我凭什么相信你?”

“凭······我······心悦你······”

他一怔,手上力度稍减。

从前的种种回忆浮现在脑海,我们一同读书一同翻墙逃学一同在花灯节上街赏月,许下一生一世的诺言。

他目光闪动:“我不全然信你,如今却没有别的办法了。”

他看着我的眼神一凛:“若是你耍花招,我随时会杀了你。”

隔天,我对着镜子看着我脖子上触目惊心的红痕。

林夷面无表情地站在我身后,默默移开视线。

我转身对他说:

“林夷,若你想活,还想将林昭仪救出来,还请你和我演一场戏。”

我穿着华服,又在脖子上系了一条丝巾,大摇大摆地走进了燕岭的晚宴。

我用着燕国的礼仪,盘腿而坐。

林夷乖巧顺从地跪在我身边。

燕岭眯着眼看我。

我斟酒对之仰头一饮:

“兄长,先前是阿漾不懂事,阿漾跟你认错,你不要和阿漾计较。”

“阿漾离家七年,如今也是想念家乡的吃食。”

说完,我下著如飞,吃了几口桌上的食物。

京城人不喜辣,我自十岁起就没吃过这样辣的东西。

我拼命忍住咳嗽,却被燕岭看在眼里。

他喝道:“够了。”

燕岭走到我面前,把我抱进怀里。

“这些年,是哥哥对不起你,委屈你了。”

十年前,燕国和夏国就曾经交战,战中夏国的公主许妍被燕国掳走。

公主许妍那年七岁,身体娇弱,惊吓之下生了病,抓回来后仅仅七日便气绝身亡。

夏国皇帝大怒,誓要救回公主许妍。

三年征战,无止无休。

七年前,燕岭年十八,他带领的那支军队被夏国兵力包围。

必败之局之下,我为救哥哥,站出来说自己是公主许妍。

小孩长得快,三年过去谁也分不清我是真许妍假许妍,况且我的容貌与那许妍也有六七分相似。

临走前,哥哥拉着我的手,向我发誓:“待燕国强大,哥哥亲自去接你回家。”

亲人的怀抱,总是温暖的。

我几乎是瞬间就落了泪,我与燕岭,一母所出,是血脉至亲。

母亲去得早,我幼时燕岭又深陷夺嫡之争,几乎是他一人将我带大。

燕岭于我,是兄却似父。

我揪着燕岭的袖子,恳切地问他:“哥,能不能停战?这场战争死了太多太多的人。”

燕岭语气一沉:“阿漾,燕国若是想要变得强大,就必定走上吞并他国的道路,战争中,流血死人的事不可避免。”

“你是寡人的妹妹,是燕国国君的妹妹,是燕国的公主,你不能反对战争,更不能更改寡人的决定。”

说罢,他嘴角翘起,下令叫下面的人把人带过来。

“寡人带你见个人。”

一个神情痴呆的男人被人押着进来,我看过去,那赫然是我这七年来的父亲,夏国的皇帝。

他疯疯癫癫的,又哭又笑,像是失了神智,嘴里不停地念叨:“朕的龙袍呢,朕的龙袍在哪里?”

大难来时,他钻进了密道,却没想到还是被燕国的人抓了。

燕岭把弓箭递给我。

“阿漾,若你真心想随我回去,拿弓射死他。”

他的嘴角勾起一个诡异的弧度,显得阴鹫而冷酷。

“你若不肯,寡人就射死你身边这个小白脸。”

皇帝看见我,嘻嘻嘿嘿地笑起来。

“妍妍,嘿嘿,妍妍吃糖糕······”

我红了眼眶,想张口叫他一声父皇,却怎么也叫不出口。

这七年,他对我,对许妍是发自真心地疼爱。

他给了我无上荣耀,给了我锦衣玉食,给了我在京城里横行霸道的底气。

我小时趴在他的膝上边吃糖糕边问他:“父皇,我要是日后被别人欺负了该怎么办呀?”

他鼻子一哼:“朕便将他捉来,诛他的九族!”

我从小没有的父爱,是我霸占了许妍的身份后,从一个与我毫无血缘的男人身上得到的。

在夏国的这七年,是我此生最幸福的七年,像一场美好到我不愿苏醒的梦。

可梦总有醒来的那天,不是吗?

燕岭说:“阿漾,你心软了。”

我迟迟没有接过那张弓。

我没有射出箭的勇气,也做不到那么狠心无情。

燕岭双目蒙上了一层寒意:

“阿漾,若是我问你,若有一日不是我死就是他亡,你会救谁?”

我没有回答,因为另一个人被带了上来。

林昭仪衣不蔽体地被扔在地上,她仇恨的眼神扫过我时,我浑身一僵。

林夷身体微动,我拉住了他,对他摇了摇头。

时机不对,莫要轻举妄动。

我看着有两个士兵邪笑着走上来。

燕岭事不关己地盘腿坐下:“我要让他亲眼看着自己的女人被侵犯,我倒要看看,这个一国之君,到底是真疯还是假疯······”

我回来后,吐得不成人样。

见过那个场面,林夷的面色却平静得可怕。

“我要亲眼看着阿姐的惨状,这个仇,我要永远永远地记进脑子里。”

燕岭没有看见他想要的。

皇帝是真的疯了。

林昭仪惨叫之时,皇帝仍坐在地上呆呆傻傻地重复:“朕的龙袍呢?朕的龙袍去哪里了?”

燕岭抚掌大笑:“竟然是真的痴了。”

他对皇帝说:“你从寡人的胯下钻过去,寡人就将你的龙袍还给你。”

皇帝眼睛一亮,毫不犹豫地像条狗一样从燕岭的胯下钻了过去。

“嘻嘻,嘻嘻,钻狗洞,钻狗洞,好玩好玩!”

皇帝如愿披上了那条旧龙袍,他在这边笑,林昭仪在那边哭。

林昭仪近乎咆哮:“燕贼,你有本事一剑刺死我啊!”

林昭仪,林姐姐,我要带她走,立刻!

我抓着林夷的手腕。

“林夷,等不及了,对我用药!”

林夷看向我,似有不忍:

“此药尚未炼成,副作用我也不知,你······”

我打断他:“难道你就亲眼看着你的亲姐姐被人作践嘛!”

“林夷,她是你的亲姐姐,也是伴我长大的林阿姐。”

林夷将丹药拿出,我就着他的手吞下。

三日后,丹药生效,我生了一场大病,这场病必须得由燕国的巫医救治,其他人无能为力。

燕岭听了军医对我的诊断,神色一变,下令立刻动身回燕。

回燕的路上,有条道易设伏。

林夷说他有残部杀了出去,得了他的令,若是燕军回朝必定会在那埋伏。

他们会不计代价地救出皇帝,但是他们身上带的粮草不多,若是燕军在城里耽误太久,便是再没有机会了。

我是燕国的公主,此一举算得上是叛国,可是我无法面对和接受更多人的死亡了。

“我要你带着昭仪和我父······陛下走,但是你们切不可伤燕岭性命。”

他点头同意。

那时我从未想到,那副丹药的副作用竟会是,

我在逐渐忘记,自己究竟是谁。

回燕的路,我昏昏沉沉地睡着,似乎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里,我无忧无虑地坐在宫里的秋千上,高贵妃在不远处舞剑,林昭仪在面前的亭子里绣着她的鸳鸯帕子。

高贵妃要拉我学舞剑,林昭仪拉着我不让我去。

“刀剑无眼,若是伤着了如何,你要是想看旁人舞剑,我就叫个人来给你舞。”

林夷被带过来,红着脸表演舞剑。

明明是个小人,一剑一式却做得有模有样。

林昭仪笑:“姐姐你看,这两人却是格外般配。”

高贵妃却说:“你看自家弟弟自然是好,可我话说在前头,若是你家那小子日后欺负了我家妍妍,我也是要找他算账的。”

可转眼间,满目血光。

高贵妃身首异处,她那被砍下的头颅对我怒骂不止:

“若我早知你并非我的妍妍,我定会亲手将你血刃!”

无数个亡魂追在我身后,向我索命。

直到我被林夷叫醒,浑身冷汗的我向外看去,外面火光连片。

林夷将一粒药丸喂到我嘴边:

“时机已到,我们该走了。”

军营一片混乱,林夷和我都换了装扮,我们低头穿梭在人群中。

他低声道:“去找陛下。”

进了营帐,看守的人早已躺在地上咽了气。

皇帝哪里还有半点痴傻的模样,他眼神坚毅:

“林夷,干得不错。”

他向我看来,目光有一瞬柔和下来,我却避开了他的目光。

我催他们:“事不宜迟,快走吧。”

我们小心谨慎地向外走,远远看见军营外早已有马匹等候。

皇帝腿脚有伤,一个踉跄,引来了周围人的注意。

另一边有人大喊:“公主不见了!”

接着又有人大喊:“被关起来的狗皇帝也不见了!”

大事不妙,林夷哪里还管得上那些君臣之礼,用仅有的一只手将皇帝向前拖。

然而,我们还是被他们发现了。

燕岭的声音远远飘过来:“不许放箭!保护公主,抓活的!”

接着,他自己挽弓,射出了一支利箭。

马匹近在眼前,皇帝却将林夷的手扯开。

他捂着胸口,喘着粗气,那支利箭穿透了他的肩胛骨。

他嘶哑着命令林夷:“朕有伤,走不了多远了,你不要管朕了!带着她走!”

他明明知道我不是他的亲生女儿,为何愿意让林夷带我走。

我登时泪下,想要去扯皇帝的袖子。

我嘶吼呐喊:“父皇!你跟我们一起走,一起走!”

他忍痛将藏在袖中的龙袍一把塞进了我的怀里。

“我不管你的身份到底如何,我只记得你是我的妍妍。”

“林夷!朕命令你,带着公主走!”

追兵很快追了上来,林夷再不犹豫,将我一把拉上马。

“驾!”

沙尘扬起,马儿矫健,不出片刻军营便被我们落在身后。

我被林夷抱在身前,无法回头再看皇帝一眼。

我们都知道,这大抵是我们和他的最后一次见面了。

燕岭没有放弃,很快第二支箭射来。

林夷闷哼一声,一支箭穿透了他的右胸。

他马速不减,我见他受伤泪如雨下。

我听见燕岭在后方大吼:“漾漾!你给我回来!”

他轻轻叹了口气,捂住了我的眼睛:

“妍妍,不怕,会没事的。”

药性上来,我又惊惧加身,昏了过去。

醒来后,我已躺在了一间竹屋里。

我,这是在哪?

我脑袋昏沉,我用手拍了拍。

屋中无人,我起身给自己倒了杯水。

我抿了一口,味道古怪。

我扬声唤着我贴身宫女的名字,却无人回应。

我索性自己走出门去。

远远看见林昭仪坐在不远处发愣。

看到熟人,这让原本有些担忧的我将心咽回了肚子里。

我眼睛一转,想偷偷从后面吓昭仪一下。

哼,谁叫她昨天非逼我背诗呢!吓她一下也不过分吧。

可当我手刚刚搭上林昭仪的后肩,她右手寒光一闪。

“啊!”

我捂住右颈,满脸惊吓地坐在地上,伤口处血流不止。

林昭仪站起身,冷眼看着我,像在看一团腐肉。

许久,她玉唇轻启:

“你怎么,还不去死?”

我讨厌这里,讨厌这样的林夷和林昭仪。

我想回皇宫,想回家。

这里的所有人都鄙夷地指着我,说我是敌对燕国的公主燕漾。

老人唾骂我,男人痛骂我,小孩欺负我,女人厌恶我。

就连林夷,待我也不比从前了。

那个我信赖的,陪我长大教我做人做事的林昭仪,拿着刀恨不得将我挫骨扬灰。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我只能无力地解释道:“阿姐,我是妍妍,我是妍妍啊,我不叫燕漾啊!”

林昭仪却发了疯般地冲过来要让我偿命:

“高贵妃对你不好吗?你既然是燕国的公主,为何那日不求燕岭放过她!她······”

一滴泪从她眼角划下:

“她从前,不是最疼爱你的人吗?”

林夷将怔愣的我抱进房间,一言不发地将我的伤口包扎好。

他告诉我:“你若不想死,就不要出这个房间半步。”

他身后,跟着一个小盲女。

盲女说:“药还没炼完就敢服下,不死就已经是命大了。”

“至于忘掉的东西能不能想起来,你不要问我,我也不知道,听天由命吧。”

林夷起身要走,他身上的盔甲沉重。

我见他右臂空空,我出口想询问些什么,却最终什么也没问。

林昭仪说,高贵妃死了。

她那双仇恨我的眼睛,绝不是假的。

我怕问出来的话,会得到一个无法挽回的答案。

我咬紧了下唇,将眼泪硬生生逼回去。

我出声叫住林夷。

他回头嗯了一声。

我说:“早点回来。”

他喉咙滚动:

“好。”

我一个人,从那片竹林里走了出来。

看守我的人,只有盲女。

她看不见,我就轻轻从她身后绕出来。

她幽幽地飘来一句:“真是执拗。”

我浑身一僵,但她似无所察地接着处理手中的药材。

我走到一个镇上,镇里却空无一人。

我有心讨杯水喝,挨家挨户地敲着门。

有些门没有锁,我大着胆子推门而入,房间里却也是无人。

甚至连些米面吃食都没有,甚是古怪。

直到我的敲门声被一个老妇回应。

她低声询问:“哪国人?”

我回答:“夏国人。”

她将门开了一个小小的缝,放我进来,给了我一碗水。

我问她镇上为何无人,她掩面而泣:

“燕国占领了夏国之后,烧杀抢掠,什么不做啊,那个燕岭真是杀千刀的!”

“我的丈夫和我的儿子都死在他们军队的刀下,我的女儿被他们抓去凌虐至死,这个镇子里,眼下剩下的活人只怕不超过一个手。”

“姑娘,我给你一句劝,快跑吧,燕国占了这片土,夏国人是没有活路的。”

我谢过老妇,接着向京城走。

我走的这一路,路边尽是些无名的尸首和白骨。

这一刻我才有深有所感,这场战争是真实的。

也真的死了很多很多的人。

我从来没有一个想法那样得强烈过:停止战争。

我身上带着的盘缠和粮食,尽数被别的难民抢去了。

我总幻想着,林夷或是林昭仪看到我跑出来了,会不顾一切地将我追上,把我带回去。

但是,没有。

我蜷缩在角落过夜时,有听见和我一路的难民说林夷率领残部分散在各地,时不时会对燕军驻扎的地方发起进攻。

至于林夷是怎么逃出来的,据说是林夷劫持走了燕国的公主燕漾。

燕岭勃然大怒,反身又回了京城,抬手又杀了三千夏国人。

他放话称若是林夷不把公主燕漾叫出来,他便杀尽夏国上下百姓。

我也听见他们说,燕军曾看见过先帝的女人林昭仪身披铠甲与林夷并肩而战,血战沙场。

我一愣,心如刀绞。

我的林姐姐,向来温婉端庄,是有多大的恨,才能驱使她拿上刀剑手刃燕兵。

我想不到,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们还说燕兵该死,燕岭和它的妹妹燕漾,都该死。

这句话我听了无数遍,每当我心里升起无措和凉意时我都会提醒自己。

我是妍妍,是夏国的公主,不是燕国的燕漾。

我跟着难民的队伍一支往前走啊,走啊。

走到我双脚麻木,眼中金星闪烁。

一声惊喝自难民中叫出:“燕兵!是燕兵来了!快逃啊!”

无数人的身体被燕兵手中的银枪挑破,软软地落在地上失去生息。

刀尖顿在我鼻尖前,我屏住了呼吸,等待死亡降临。

那燕兵调笑着叫了一个名字:

“燕漾?”

他用刀背抬起我的下巴。

我虽怕,却抬起头一字一顿道:

“燕贼,谁是什么燕漾。”

“我叫许妍,乃是夏国唯一的公主。”

我是被绑回去的。

与其说绑,不如说抱。

那燕兵不羁地将我抱在身前,策马回了营。

他将我的脸蒙住,扛进了屋。

我听见别人叫他茅将军,我身体一僵。

“茅将军,这是又从哪里扛回来的美娇娘?”

茅江极快极轻地笑了一声:“不过是一只忘记了自己姓甚名身的小野猫。”

我被放在了床铺上,我蹬起双腿准备挣扎,可茅江却没有要冒犯我的意思。

我顿觉尴尬,而他好整以暇地看着露出一双怯生生的眼睛的我:

“不吃点东西?”

他手里是一碗冒着热气的白粥。

我警惕地目光在他脸上剃过一圈。

他无奈地笑笑,低头用勺子先舀了一口放入口中。

“吃吧,没毒,我不害你。”

我没有动,而是问他为什么要带我回来给我吃食。

他嘴角笑意渐浓。

“你忘了吗?我们有婚约啊。”

我脸色煞白地咬紧唇:“我再说一遍,我不是什么燕漾,我是许妍。”

我越是气急,他越是心平气和,他像是哄着小孩似地道:

“好好好,你说不是就不是······”

“我救你回来呢,是有求于你。”

他凑近我的耳畔,鼻息拂过我的皮肤,听了他的话,我浑身一颤。

他说:

“你想不想,杀了燕岭?”

“我可以帮你······”

我犹豫片刻,将话问出口:

“你不是燕人吗?为何要杀他?”

茅江挑眉:

“也没什么,我们曾经也是对可以对月喝酒的好兄弟,”

“但是后来,燕岭为了稳固他燕王的地位,杀了我阿父一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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