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李嫂慌了，赶紧用袖子擦去程素娥脸上的泪，可泪水越擦越多。

沈建国进屋，看到她落泪，脚下一个踉跄，差点被门槛绊倒。

“素娥，别难过，我们还年轻，孩子以后还会有的。”他稳了稳身体，似乎想起什么，说：“李嫂，麻烦你照顾一下她们俩，我有事要出去一趟。”

李嫂不用想也知道，他是急着去供销社，给隔壁买红糖。

“照顾素娥是应该的，隔壁那个我可不管。”她倒了点热水，递给程素娥：“素娥，来，先喝口水。”

“谢谢嫂子，我不渴，想休息一下。”程素娥疲惫至极，闭上眼睛，不愿再看这个她爹至死都不愿意她嫁的男人。

“好，那你先歇着，我回家帮你拿点东西。”说完，她帮程素娥拉了拉被角，连看沈建国一眼都懒得，转身就走。她们两家住得近，彼此都有对方家钥匙。

“李嫂，记得一会儿回家炖点鸡汤，带过来。”沈建国朝着李嫂的背影喊道。接着，他说了一句：“素娥，你好好休息，我马上回来。”便匆匆离开。

程素娥清楚，自己还是醒来的太晚了。不过也好，孩子没了，她也能彻底跟沈建国划清界限。

迷迷糊糊间，她被隔壁的大惊小怪声吵醒。

“建国哥，你太破费了，这红糖可不便宜吧？”

“没花多少，是大夫开的条子，我去供销社买的。”

“玉玲，来，我给你冲了点红糖水，先喝口暖暖身子。”

“谢谢建国哥。”

接着一阵夸张的喝水声，伴随着撒娇的语气：“建国哥，这红糖水真好喝，你对我真好，跟咱们定亲那会儿一样。”

“要不是当初我爹娘逼着......说不定我们的孩子都上学了......”

“别这么说，玉玲，你先养好身体，别哭了。”

“你看，我顺便给你买了条新毛巾、牙刷、搪瓷杯，还有脸盆，住院这段时间正好能用上。”

“好了，别哭了，来，再喝点红糖水。”

程素娥睁开眼，盯着天花板。她觉得大概是幻听了，那样温柔又耐心的沈建国，熟悉得让人陌生。她转头，目光落在桌上，那杯李嫂给她倒的水，早已凉透，就像她对沈建国的心。

这时，李嫂一手提着旧搪瓷盆，里面塞着程素娥的换洗衣物，一手拎着暖壶，走进病房。“素娥，饿了吧？来，喝点鸡汤。”李嫂放下东西，正要拿枕头给她垫着，手一摸，枕边全是湿的。

“哎，素娥，可别哭了，小产哭多了伤眼睛。”李嫂扶她坐起，让她靠在枕头上。

都是女人，程素娥心里怎么想，李嫂再清楚不过。换作是她，早就抄起棒槌，锤死那个不要脸的。可再怎么打闹，旁人总是劝合不劝离。

她倒了一碗鸡汤递过去，“快趁热喝，我特意买的散养老母鸡。哎，住城里就是麻烦，买根葱都要钱，这在咱们老家，随手就能拔。”

为了分散程素娥的注意力，她絮絮叨叨地说：“我给你带了毛巾、牙刷、洗脸盆......”

旧旧的毛巾，退了毛的牙刷，一样一样摆在桌上。而就在这时，隔壁传来：“建国哥，这些新买的东西，你还是给隔壁素娥送过去吧。”

“不用，素娥有人照顾。倒是你，现在一个人，没人照顾可不行。”

话音刚落，沈建国就像闻着味道的狗，径直走进程素娥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