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志,你确定要申请强制离婚?”
1970年,婚姻登记所。
工作人员看着眼前的女人。
她穿着的确良粗布衬衣,下半身涤纶蓝裤子,打扮朴素,浑身上下没有一点装饰,可那张瓜子小脸儿却美得令人窒息。
琼鼻高挺,唇若花瓣,眉眼看着又娇又媚,就是整个高县也找不出第二个比她还要漂亮的女人!
只是那双娇媚的凤眼,此刻却透着灰白,声音坚决。
“是,我确定。”
“对方可是吃军队里的铁饭碗的,有什么过不去的夫妻俩好好商量……”
工作人员絮絮叨叨地劝了又劝,正如从前的江以柠,对着自己劝了又劝。
没人知道,她是重活一次的人。
前世的她,人人艳羡,羡慕她生了一张好脸蛋,羡慕她嫁了一个好男人。
她男人顾禹琛吃军队里的铁饭碗,把她接进了家属院后,除非特殊任务,否则日日雷打不动日日回家,军队发了工资便通通交到她手里。
偶尔他也懂点小浪漫,知道带她去看露天电影,军属院其他男人没一个比得上。
可只有她知道,她们的世界,总是有第三个人出现——沐妍儿。
那是顾禹琛战友的遗孀。
她过生日时,顾禹琛丢下她去陪沐妍儿过生日吹蜡烛。
她急性肠炎发作腹痛难忍时,顾禹琛丢下她去照顾打翻了菜盘扎了满手血的沐妍儿。
甚至就连她们结婚纪念日看露天电影时,沐妍儿的儿子发烧,哭着给他打电话,顾禹琛也毫不犹豫丢下她去了。
这样的事情还有很多,她哭过闹过,甚至愿意让出家里的一半财产,只求沐妍儿不要再搅入他们的生活。
可每每提及这事,顾禹琛总是疲惫而沉默地开口:“以柠,她老公救了我的命,我这辈子都还不完,你乖一点。”
可他陪着沐妍儿的时间越来越长,沐妍儿眼中爱意也越来越深。
她拼尽全力地去争、去夺,可得到的永远只有那几个字。
“以柠,你乖一点。”
她死心了,她后悔了,她苦苦坚持了十年,却都是错误的选择罢了。
所以重生后,她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来婚姻登记所提交强制离婚的申请。
“同志,不用劝我了,你帮我盖章吧。”
她轻声打断工作人员的话。
工作人员哑然,只好盖了章郑重道:“同志,一个月之内你来撤销还能挽回这段婚姻,一个月以后,就强制生效了。”
江以柠神色淡漠地点头,把那些资料妥帖而仔细地放进包里,这才出门,骑着门口停放的二八式自行车回了家。
到家后,她看着挂历,在日历今天的日期上郑重地画下一个叉。
只要画满一个月。
她就真正自由了。
刚刚画完,外面响起开门声。
顾禹琛买了新的大花被在次卧铺床单。
他们次卧之前是没有人住的,床上只铺了一个棕垫,满屋都是灰扑扑的。
可现在,屋子里干净整洁,用着最时兴的大花被,那光滑的缎面被,就是她跟顾禹琛结婚时也没用这样好的料子。
而顾禹琛不仅仔细地叠好了每个被角,甚至在床头柜的大花瓶里放了一支桂花,香气盈满整个房间。
可他除了交工资,从不管家里的琐事,如今是为了谁,不言而喻。
“以柠?”耳边传来诧异的声音。
江以柠恍然回神,才发现他已经收拾好了,她神色淡漠地点点头,就要回房间去。
顾禹琛却愣住了。
对面的小女人面无表情,那双上挑的、向来含情脉脉看着他的眼甚至透着股冷硬。
若是从前,此刻她就已经扑上来问个因由了……
他心中一紧,下意识上前半步解释:“我们家次卧空着也是空着,不如收拾出来……”
“你不用解释。”江以柠声音冷淡,“我都理解。”
那些解释的话她早已听得烂掉牙。
顾禹琛却皱紧了眉头。
妻子终于如他所愿,不再大吵大闹,可不知为何,他迟缓地摸上心口,觉得莫名有些堵塞。
洗漱完毕躺上床时,已经是晚上八点。
江以柠侧身睡着,一只大手却不老实地在她衣裳后摆里伸进来。
“以柠。”
窗外月光清幽,黑暗之中,江以柠那瓣樱唇仿佛能掐出汁水般,微微张着,仿佛邀人品尝。
他眼底微暗,翻身将她压在身下,薄唇吻下的同时,他的大手也落到她的裤腰带上。
一切仿佛都顺理成章……
“你想做什么。”
江以柠冷漠地抓住了他的手,借着月光,看清他模糊动情的容颜,极力压制住心底的厌恶。
结婚一年,他却还跟其他女人纠缠不清的男人。
她嫌他脏,所以总是闹,而他也没碰过自己,现在却主动了,也真是可笑。
顾禹琛以为她是心情不好,松开手,环抱住她的纤腰。
他声音放软:“我们……要个孩子吧。”
“有了孩子,你就有了依靠。”
孩子?
江以柠心头顿觉刺痛。
前世,她为了挽回顾禹琛,也曾为他生过一个女儿。
可女儿自从知道顾禹琛对沐妍儿母子的愧疚,便想尽办法帮父亲报恩。
可那对母子呢?想尽办法地欺负女儿,她怎么可能再带女儿来世上吃一遭苦!
“你怎么了?”顾禹琛见她眉目皱起,那张雪白娇软的小脸儿浮现痛苦,心也不由得跟着皱起来。
江以柠别开脸,低声道:“我不方便。”
顾禹琛一愣,眼底有些复杂,翻身躺了回去,不再说话。
一张床,两床棉被。
次日,江以柠醒时,客厅里传来一阵言笑晏晏的声音。
她披上外套走出去。
沐妍儿如女主人一样坐在沙发上,还没说话,旁边她儿子董大海眼珠子滴溜溜一转,满脸纯真。
“顾爸爸,这是谁呀?”
沐妍儿眼底含笑,却装作着急地拍了一下他的后背,姿态柔弱:“你这孩子,怎么能乱叫爸爸呢,被江阿姨听到会伤心的。”
董大海嘴一撇,顿时委屈地抱住顾禹琛的大腿,哭道:“顾叔叔,大海就是个没有爸爸的野孩子,现在连你也不要我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