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愿意负责。”黄俊德突然开口,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钱思甜猛地抬头看向他,月光下,这个年轻人的眼神清澈而坚定,没有一丝动摇。
她轻轻点头:“我也愿意。”
反正等几年后,国家政策开放了,离婚也不是什么难事。
欧有福满意地点点头:“那就这么定了,明天来大部队领证。”
人群渐渐散去,院子里只剩下钱思甜一个人。
她望着远处的月亮,心里五味杂陈。月光如水,却照不进她此刻复杂的心绪。
黄俊德站在院子门口,欲言又止。最后,他轻声说:“对不起。”
钱思甜摇摇头:“不必道歉,这不是你的错。”
夜风吹过她的发梢,带着几分凉意。
周柳宇站在远处的阴影里,眼神阴狠。
他不会就这么算了,这个死胖子,竟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让他难堪!
晚上,黄俊德也同样辗转难眠。他坐在简陋的床边,手里握着一封家书。信中父母殷切的期望和嘱托,此刻都变得那么沉重。
他叹了口气,将信小心翼翼地收好。
第二天一早,天色还未大亮,钱思甜就早早起床。
她站在铜镜前,看着镜中那张圆润的脸庞和明显不健康的身材,不由得苦笑。
镜中的女孩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衫,虽然脸上带着婚前该有的喜气,却怎么也掩饰不住眼底的疲惫。
“思甜,该出发了。”门外传来母亲的声音,略带颤抖。
钱思甜整理了一下衣襟,深吸一口气:“来了。”
村口的晨雾还未散去,黄俊德已经在那里等候。
他穿着一件半新不旧的灰色中山装,清瘦的身形略显单薄,却挺拔如松。
看到钱思甜过来,他微微颔首,目光平静得看不出任何情绪。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通往大部队的小路上,谁都没有说话。
清晨的露水打湿了钱思甜的布鞋,凉意顺着脚底往上爬,让她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大部队的院子里,几只老母鸡正在觅食,看到有人来,慌忙扑棱着翅膀躲开。
欧有福早已等在那里,一见他们进来,立刻换上了一副慈祥的面孔。
“来得挺早啊!”欧有福笑呵呵地说,“年轻人就是有干劲。”
钱思甜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黄俊德则是面无表情地站在一旁。
欧有福也不在意,熟练地拿出结婚证书,开始填写。
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像是在为这场荒诞的婚姻画上句号。
“两位同志啊,”
欧有福一边写一边说道,“既然领了证,一定要努力让生活越来越好。革命需要,国家需要,咱们农村也需要知识青年扎根。”
钱思甜听着这些冠冕堂皇的话,心里泛起一阵恶心。
“给,拿好。”欧有福将两本崭新的结婚证递过来,“这可是新社会的好证明。”
黄俊德伸手接过,指尖微微发颤。钱思甜注意到他的异样,却也无法说什么。
这场婚姻,对他们两个都是一场灾难。
“黄同志,”欧有福又转向黄俊德,语气里带着几分命令的意味,“你和钱同志结婚了,就尽快从知青屋搬走吧。知青屋地方紧张,你们自己能解决的事情就不要麻烦集体了。”
黄俊德抿了抿唇,轻声应道:“明白。”
“翠翠!”欧有福突然朝外喊道,“带黄同志去劳动队报到!”
门帘一掀,欧翠蹦蹦跳跳地走了进来。她扎着两条麻花辫,脸上洋溢着青春的活力,与屋内凝重的气氛形成鲜明对比。
“爹,我在呢!”欧翠笑嘻嘻地应道,目光却若有若无地瞥向黄俊德。
黄俊德正要跟着离开,突然停下脚步,回头看向钱思甜。
“你去吧,”钱思甜强压下心中的不适,挤出一丝笑容,“我帮你收拾行李,晚上来接你。”
黄俊德愣了一下,轻轻点头,跟着欧翠走出了大部队。
欧翠一路上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黄知青,你可真是好运气。虽然钱思甜长得不好看,但人家可是村里有名的好厨子。以后有人照顾,在农村的生活也能轻松一些。”
黄俊德眉头微皱,脚步不由得放慢了些。
“再说了,”欧翠又凑近了些,压低声音说,“等你们完成任务回城,大不了一拍两散。男人又不吃亏,是不是?”
黄俊德眼中寒意渐深,加快脚步走在前面。欧翠见他不理会,也只好悻悻地跟上。
另一边,钱思甜想起落在大部队的笔,准备回去拿。刚到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熟悉的声音。她下意识地停住脚步,贴在门边。
“欧叔,多亏有您帮忙,否则我真想不出办法甩掉那个令人厌恶的女人。”是周柳宇的声音,带着几分谄媚。
透过门缝,钱思甜看到周柳宇跪在欧有福面前,姿态卑微:“您不但帮我搞定了大学入学推荐函,还替我解除了和那个讨厌女人的婚约。我现在无以为报,只能给您磕头了。”
钱思甜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涌。这个男人,在她面前装得多么深情,背地里却是这副嘴脸。那些甜言蜜语,那些海誓山盟,原来都是一场戏。
“快起来!”欧有福笑道,“我们马上就要成为真正的一家人了。那钱思甜又丑又胖,哪配得上你?你跟翠翠才是天生一对。”
“欧叔放心,我这辈子一定对翠翠好!”周柳宇信誓旦旦地保证,“您就是我亲爹!”
欧有福满意地点点头:“你的学费我已经在四处奔波筹措了。这两个月你先去地里干活,我多给你记些工分,到时候匀些余粮给你换钱。”
“谢谢欧叔!我周柳宇做牛做马都报答不了您的恩情!”
钱思甜冷笑着转身离开。这周柳宇,还真是个吃软饭的好手。今天为了欧翠算计她,明天说不定就会为了别人算计欧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