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翡回来了,他眼圈发青,似乎一夜未歇。
我喉头滚动,想说点什么,看到他胡子拉碴的模样,又咽了下去。
只亲自动手侍奉他更衣洗漱,这些事情,我做的很娴熟妥帖。
毕竟早在修炼成人之前,我就偷偷观摩过很多次了。
林斐面带愧色地握住我的手:“阿轻,这些让下人来就好,我来陪你用膳。”
饭菜被端上来的一刻,林斐拿起的筷子又被放下,他的手指轻敲着檀木桌面,似乎添多了一丝歉意。
桌上摆着的是玉带虾仁、黄泥煨鸡、玉兔葵菜尖……
“阿轻,我疏忽了。”
他扭头看向侍女:“撤了吧,换一桌素的来。”
侍女有些意外,脱口而出:“公子,这些都是容小姐喜食的,往日您都……”
话未说完,她似乎才意识我的存在,急忙住了口,把饭菜撤了下去。
气氛骤然有些尴尬。
林斐的手指头蜷缩起,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向我一五一十解释道:
“容云是我父母好友之女,她父母双亡后被我府上收养,幼时我们之间差点订亲,但她执意拒绝,如今只是兄妹相称,她孤零零一个人,往日我便多有照料,
两年前她莫名昏倒,一直未醒,看了无数郎中穷尽所有办法都无用,昨日她突然醒转,我便失态了些,
阿轻,我留你一人在喜堂之上,是我不好,你是我的妻子,往后我一定好好待你。”
我轻轻将脑袋靠在他的肩头:
“没关系,我们来日方长。”
他甫一哄我,我心里便软得一塌糊涂,我把嫁给他当作是我之幸,如今还得了这么些承诺,便不能只盯着过去。
闭上眼睛,嗅觉更加灵敏,他身上的味道好闻极了,新换的衣服,若隐若现浮动着我施的草木香,将此刻勾连得安逸又旖旎。
现世安稳,一直这样,该有多好。
“信男人的话那么多作什么?”
我在花园鲤鱼池畔遛乌龟,龟蜜一边散步一边忿忿不平。
“小央,我喜欢他甚于他喜欢我,总是会卑微些。”我老实诚恳地答,跟在她身后亦步亦趋。
“算你清醒,真怕你冒出一句我有自己的节奏来骗自己。”
我哑然失笑,爱意随风起,不把南墙撞破是回不了头的,所以我二话不说,真的答应了他的求亲,如今耳边回旋着他那句“你是我的妻子,往后我一定好好待你”,只恨不能早些嫁了他。
想了想,我捧起小央,将她收纳好,去小厨房炖了碗燕窝羹,拐去了书房见他。
小央早早翻了个白眼,径自缩进龟壳里去。
一路上,丫鬟小厮并未作阻拦,对我恭敬地行礼喊夫人。
我雀跃的心,在书房门口,缓缓平静了下来。
我碰见了在喜堂上大喊她家小姐苏醒的丫鬟。
“夫人稍等,我家小姐在里边和公子叙旧。”她的姿态,仿佛二人独处发生了很多次又理所应当。
透过窗棂,我看到他们影影绰绰的一抹暗色,二人的影子被光线投放得交融在一起。
待她走出来时,微风习习,挟裹着一股熟悉的草木香拂过我鼻尖。
我曾听过下人说我们长得很像,但她双目脉脉含情,举止烟视媚行,比我倒是柔弱妩媚些。
见到我,她有些惊讶,上下扫了几圈:“是雨轻姑娘?你来找翡哥哥么?”
我正要回答,她的视线停留在我手上,轻蹙起眉头,
随后冲我笑了一下,自然而然地接过:“你有所不知,翡哥哥脾胃古怪,素来吃不了燕窝羹,但这手艺浪费了可惜,还是我替他尝尝吧。”
她抿了一口,哎呀一声,似乎被烫到,一脱手,燕窝羹砰地碎撒了满地。
像是惊雷在耳边炸开。
听到动静的林翡匆忙走出,见此情景,眼疾手快地抓过容云的手:“云儿怎么了?是不是烫到了?”
那碗燕窝羹,我忙活了很久,度量着从小厨房到书房的距离,吹到合适的温热才送过来,
果真那么烫吗?
我不知道该作出何种表情。
容云瞬间红了眼圈,但还是摆摆手作坚强状:“无妨,只怪我毛手毛脚,坏了姐姐送的东西。”
林翡这才注意到我,机敏地看出了缘故:“阿轻,不必做这些,饮食上我向来进得少,下人照料便好。”
“好。”
我点点头,使唤起她的丫鬟:“小丫头,把地上残渣清了,小心等下你家小姐滑了。”
转过身,心灰意冷的情绪渐渐蔓延,压得心里如坠大石,喘不过气来。
小央探头探脑,想说什么。
我低声道:“我和她不一样,兔子眼圈本来就是红的。”
小央闭嘴,讪讪着又缩了头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