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分手吧。」
我说完,径直走进了卧室。
他慌了神,终于面露愧意地跟了上来,语气讨好道:「我承认,今天的事是我冲动了,我不知道昨晚你是想要和我求婚的……」
「那个女生只是我从网上随便雇来气你的,衣服是我自己扯乱的,我只让她亲了我的脖子,我们什么都没……」
「够了!周祈越……」
将最后一件衣物打包好,合上行李箱,我看向他。
「事到如今,你以为,我们还能继续吗?」
过去是我错得离谱,一直因为他的抑郁症而妥协。
可我现在才明白,他只是抑郁,而不是失智。
并非没有明辨是非的能力。
他质疑我的真心,否认我的所有。
以爱为名折磨我,根本就不在乎我会难过和失落。
倚仗的就是我因他生病而无底线地「纵容」。
「你什么意思,安从薇?你这是坚决要跟我分手了?」
他「啪」的一声合上盒子,捏紧了拳心,一动不动地看着我。
这是他要狂躁的前兆。
上次他这样,直接剪碎了我好不容易给自己买的一条裙子。
那时他一边剪一边还出言不逊:「穿得这么风骚,是想去勾引你的老板吗?」
「我偏不让你得逞!」
明明就是十分保守的款式,不知为何会被他那样认为。
也许在他看来,许久不穿裙子的我,突然想穿裙子,才是原罪。
往事一幕又一幕,钝痛从心口蔓延至全身。
我没理会他,只是拖着行李箱准备走出卧室。
却被他一把拦住:「怎么,你要和你的老板私奔了吗?」
他满脸有理有据的模样,一边说着,一边还拖着我的手往窗外看。
「我看见了,刚刚是你的老板送你回来的。
你就这么迫不及待?上一秒跟我说分手,下一秒就想要跟他同居了吗?」
那种反复不被相信的窒息感,又如同潮水般涌了上来。
一种莫名的逆反情绪,从心里被激怒了出来:
「对!是啊!我就是变心了,不想要你了!行了吧!」
他听完,眼神瞬间就冷了下来,不再拦我。
一直到推开门,他咬牙切齿的声音才在我背后响起:
「很好,安从薇!你最好记住你说的话!」
「做错事的人,是要付出代价的!」
「我记得当初,你还把他写进论文的致谢里。」
「毕业典礼上,你们牵着手让校长为你们拨穗,还在众师生面前说『将来不论发生什么,我们都不会放弃彼此』,庄严地就像婚礼宣誓一样。」
「周祈越居然会变成这样,我简直不敢相信!」
从周祈越那里离开后,我搬来了闺蜜陈琦这里。
她一脸不可置信,又有些心疼地抱住我,「这么深刻的感情,薇薇,你真的放得下吗?」
我端起面前冷却了很久的开水,抿了一口。
「我努力过的,琦琦。」
在无数个被他暴躁,冷暴力,向我毫无顾忌释放着极致情绪的日夜下。
因为那句「不会放弃彼此」的承诺,我坚持,再坚持。
期盼着有一天,我能把他带出情绪的沼泽。
就像当初他救赎我一样。
「可是现在,我看不到坚持的意义和希望了。」
失望不是一瞬间爆发的。
而是一次又一次肆无忌惮地伤害,瓦解了意志。
这一晚,我被各种复杂的情绪包裹着,纷纷扰扰,难以入睡。
天大亮的时候,我好不容易睡着,却被闺蜜吵醒。
「薇薇,不好了!你快看这个视频,是不是你!」
#第5章5
陈琦递过来手机。
我原本混沌的意识,在看清楚视频内容后,陡然清醒。
在标题为【女友和老板睡了一夜后,和我分手了】画面里,
贺秉琛一拳将周祈越打倒在地,后面还紧跟着一段我声音的录音:
「是啊!我就是变心了,不想要你了!」
很明显的有心剪辑和断章取义。
视频发出不过两个小时,已经有了十多万的点赞和上万条评论。
像是击中网友心里某个极端的愤怒点。
评论区全部充斥着「爱慕虚荣」「捞女」「贱人」等不堪入耳的字眼。
甚至还有网友给我起了「新时代潘金莲」的绰号。
随着实时热度的上升,好多营销号还在转发这条视频。
因为没有给我打完整的马赛克,很快有人顺着蛛丝马迹扒到了我的视频账号。
我唯一一条的自拍视频下,即刻涌进了许多不怀好意的网友。
「来看看『新时代潘金莲』,原来长这样啊!」
「哥哥也有钱,要不跟我也试试?」
「确实挺『潘金莲』的,楼上,能否加我一个?」
「@贺秉琛LEO,西门庆在这儿,可以先去找他取取经[坏笑]。」
「@琛正集团官方账号,西门庆的公司账号,以后记得别买他家的产品。」
我看着短短几分钟,手机暴涨的私信和评论数。
忽地就想起昨天我离开时,周祈越说的那句「让我付出代价」。
原来他所谓的付出代价,就是这样让所有人抨击我和侮辱我。
「薇薇,怎么办啊?要不要我帮你联系我男友?」
陈琦的男友是这里赫赫有名的金牌律师。
我还未来得及回答她,贺秉琛的电话却打了过来。
「抱歉,老板……」
「安从薇,你还好吗?」
接起电话,几乎是在我道歉的同时,贺秉琛焦急又担心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我本就因为牵连他而自责。
他的这句关怀,更是让我内疚得说不出话。
「我刚已经和4s店确认过,存储卡已经找到了,网上舆情目前还没扩展到更大,毕竟当事人涉及你,可能需要你稍后来公司一趟。」
「……好。」
贺秉琛沉稳淡定的几句话,让我忽而觉得安心。
挂掉电话,我又给周祈越拨了过去。
一遍又一遍,他始终未接,却给我发了一条消息:
【想求饶吗?太晚了,安从薇,一切都是你自找的!】
紧接着,他又发一条:【现在回来跟我好好忏悔,我会考虑不计前嫌地原谅你。】
一股爆裂的怒意逼近我的太阳穴,我止着发颤的手保存了所有证据。
深吸一口气后,我看向陈琦:
「琦琦,帮我一个忙。」
贺秉琛做事一向雷厉风行。
不到一小时的工夫,视频就被撤了下来。
在我准备好一切回到公司时,周祈越已经被两名保安架着坐在了贺秉琛的办公室里。
显然老板「请」他过来,也是费了一番功夫。
大概是因为难堪和心虚,周祈越始终没有看我。
「人都到齐了,我们现在直接开始。」
贺秉琛吩咐保安离开后,示意我坐下。
他从容起身,插上读卡器,调试好投影。
「周先生,关于出差那一晚,首先我承认有安排欠妥之处……」
贺秉琛极力维持着风度,「但是今天我把这个视频放出来,只想清清楚楚地告诉你,我和安从薇只是上下属关系,并未有任何越轨之举。」
他将那天我们在车里共度一夜的视频调出,从头到尾放给周祈越。
视频很长,贺秉琛使用了最高倍速。
双向镜头记录的视频里,从头到尾,我和老板只各自规矩地在车里的主副驾驶待了一夜。
什么事都没有做。
背景音里电闪雷鸣的暴雨声,视野可见远处掉落的滚石,都在佐证着我当初的解释。
视频接近结尾,大约是真的找不出什么「罪名」来,周祈越有些气急败坏:
「你是快放的!谁知道这个视频有没有剪辑?」
贺秉琛一副早就料到的模样,直接甩出一份文件,推到周祈越面前。
「这个是一份权威机构的鉴定报告,你仔细看看上面的鉴定结论。」
周祈越看着「无剪辑痕迹」几个字,嚣张声讨的气焰消了大半。
「据我了解,周先生之前也是做技术鉴定的,这个机构的权威性,你不应该不了解。」
贺秉琛步步逼近,周祈越神色难看至极,但仍嘴角紧抿,面露不甘。
「如果周先生没有异议,那么我们就来谈谈正事。」
「关于这次周先生对我、我的员工和我司的诽谤所造成的损失,稍后我会让公司的法务和你同步,谈谈赔偿事宜。」
「至于是否公开其他相关的证据……」
他说到这里,转而看向我,目光柔和了几分。
「毕竟涉及你的个人隐私,我想,还是由你决定吧。」
说完,贺秉琛不再停留,推门而出。
只留下我和周祈越。
「你刚刚为什么不说话!你就任由你的老板这样逼迫我吗?」
#第6章6
得知要赔偿,周祈越终于按捺不住,局促地看向我。
「我说什么?你比谁都清楚那不是真相,你为了你的错付出代价,不应该吗?」
「安从薇!」他忽然拔高音量,「就算你跟贺秉琛那一晚没发生什么,那我也敢说,他对你绝对不清白!」
「要不是你时常和他加班到很晚,没有给我足够的关怀和安全感,我会变成今天这样吗?」
事到如今,他依旧不愿意认错。
还在把所有责任都推到别人身上。
已经说不上多少次,我对周祈越感觉到陌生了。
「你说我没有给你足够的关怀和安全感,是吗?」
我卷起袖口和裤管,露出一道道触目惊心的伤疤和淤青。
「这个刀疤,是我上次为了抢你架在自己脖子上的水果刀,而被你划到手腕留下的。」
「这里的淤青,是我把想要爬窗的你拽回,又被你大力甩开,膝盖磕到茶几留下的。」
「还有这个烫伤,是我为了阻止你拿烟烫自己,却被你烫到我手臂留下的……」
我说完,又一段一段地甩出视频。
过往他疯狂地在我面前自残自虐,又动辄对我摔东西砸东西,以及对我极强控制欲的各种内容。
通过第三视角,赤裸又极具冲击地呈现出来。
「你不是认定都是我的错,喜欢让网友批判我吗?那我就把这些都发出来,让网友彻彻底底地评判……」
周祈越看着这些内容。
不可思议,震惊,恼怒,羞愧种种全都变化在他脸上。
「这是……监控?你居然监视我?」
「你……你什么时候安的监控?」
什么时候,大概就是第一次发现他自残的时候。
我担心到慌不择路,所以就偷偷地在家里安了监控。
因为顾及他敏感脆弱的自尊心,所以我没敢告诉他。
可我从没想到,监控真正派上用途,居然会是在这种时刻。
我继续甩出一份律师函,没有丝毫余地:「网上的那段视频,我已经登录了我们共同的云账号,发现了是你发布的。
关于对我的诽谤还有名誉损失的问题,我会让我的律师联系你。」
说完,我不再和他纠缠,起身准备离开。
他却彻底慌了,冲上前拽住我:「薇薇,你不能这样对我!」
「我只是病了,我只是个抑郁症患者!你这样是把我往绝路上逼!你难道不害怕失去我吗?」
「可你那样做难道就不是把我往绝路上逼吗?」我红着眼,甩出了我的诊断报告,「你以为全世界就你得了抑郁症吗?」
「周祈越,我也病了,从很久以前我就病了!」
他盯着那份报告,愣了很久,好半晌才反应过来。
「不可能,你别骗我了!」
「你从大学开始就有你父亲每个月十万的生活费,毕业后你又如愿进了自己喜欢的公司,还一路晋升。即便是大学那个谣言,也有我帮你解决,一直陪着你。
你的人生从来都衣食无忧顺风顺水,你怎么可能会抑郁?」
「你是为了让我愧疚,想要拿捏我才骗我的是不是?」
我原本还会觉得。
在他知晓我也生病了时,会对我有一丝的恻隐和心疼。
可是没有,全都没有。
他只认为我是在骗他。
哀莫大于心死。
我在这一刻,终于透彻地懂了。
「周祈越,从现在开始,你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没有丝毫犹豫,我把证据全都放到了网上。
舆论瞬间反转。
加上公司发出的律师函和索赔公告,周祈越一下子成了众矢之的。
「我靠这什么恶心的生物,还好意思在这诽谤女友出轨?」
「可是他得了抑郁症啊,抑郁症会精神失常应该也能理解吧……」
「楼上,你瞧瞧他做的事,会剪辑视频误导观众,又对女友长期pua,哪件事是精神失常的人能干出来的?」
「抑郁症就是他能对女友家暴的『免死金牌』了?我明天上街捅人一刀,然后我也说我得了抑郁症……」
「就是个自私又懦弱的蠢货,然后拿『抑郁症』当挡箭牌……」
为了躲避风头,周祈越不得不低调地躲在家里几天。
如我所料,他并没有自残自虐。
后来,他似乎想起来了什么,又带人把家里的监控拆了。
而这期间也并没有来骚扰我。
因为接二连三的事都影响到了老板,为表歉意,我主动约他出来吃了饭。
「不必觉得抱歉,那并不是你的错。」
饭桌上,贺秉琛倒了一杯红酒,拿酒杯向我碰了碰。
「而且……周祈越说得没错,我对你,确实有私心。」
话落,他直接一口将酒杯里的酒喝完。
我愣怔在原地。
还未来得及消化老板对我说的那句话,警察却突然打来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