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深秋的夜晚,扎营的地方尤为宽广,四处都是庄稼收割后的荒芜以及田埂间枯黄的枝叶。
风不大,但是拂面而过有着些许寒意,久未下雨的空气中透着干燥。
杂乱的火箭深夜划破寂静的夜空指向营帐,就算是久经沙场的将士们也愣了片刻。
一直以来他们都把心思都放在了支援西三岭上,直接忽视了最近的危险。
一路走来,因为帝王懒政,地方官员持权自重,民不聊生,这么大批的粮草自然会引起暴民的注意,可是他们把这么大的事情给忽视了。
不过也仅仅是一盏茶的功夫,将士们已经冲出了营帐,训练有素的做出了应对。
可又一个状况打得他们措手不及。
虽然他们已经做了完全的安排,但是他们高估了手中兵士的作战能力以及应对能力。
本该及时制止的纷乱,居然延续了将近一个时辰,未能及时扑灭的大火烧了数十个帐篷,从未上过战场的兵士手拿着长矛,居然连要干什么都不知道,一脸的茫然和惶恐。
有些士兵甚至到死都不知道,他们不是要去打仗的吗?怎么就会死在了自家百姓的手中。
若不是都督大人当机立断,对持械劫粮者以暴民处置,杀无赦。
瞿佳耀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一幕,看着还未能上战场就倒下了的士兵,看着疯狂进攻的暴民,手中的长枪都快能拧出水来了。
可是,让他对百姓出手,他委实难。
“打劫军需者,杀无赦。”不知何时裴烨已经出了营帐,冷煞的话语,随之而来的是雷霆般的回击,不到一炷香的功夫,随着黑衣人的出现,混乱终结。
上百人的暴民全数斩杀,裴烨的视线冷冷的从神情莫名的几位将领脸上扫过。
这么简单的事情就让他们乱了阵脚,那要是上了战场呢?他们谈什么支援,不去拖后腿就已经万幸。
“末将无能,请都督降罪。”随着瞿佳耀的跪地请罪,其余人等也纷纷下跪求饶。
明明是裴烨的当机立断制止了战火的蔓延,明明是裴烨的以暴制暴让损失降到了最低。
可是,范葙还是看到了他们眼中的恐惧。
范葙对此很是气愤,也是意难平,可是......又能如何?
自己一个旁观者都如此,那当事人呢?
“速速打扫战场,统计伤亡以及损失,阵亡的士兵上报兵部,发放抚恤。”裴烨冷冷的下达了指令,转身回了营帐,不用去看,其实不用统计,他已经知道了大概。
跟他所想悬殊不大,但是明知道这样的结果,真正面对的时候,他这心里还真不是滋味。
一个个本不该在这个时候就殒命的士兵,就因为将领的无能,让他们枉送性命,只是......
若是他妇人之仁,把这一劫挡在了发生之前,那么将来上了战场,他们会死更多的人,十倍百倍的将士将会死得不明不白。
若说心无起伏,那也是自欺欺人,裴烨回营之后,心口发闷,虽然明知道被人误解已经是常态,可是......想到那些到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兵士,这心里还是忍不住的憋闷。
如果他们的上峰能够多了解他们一些,多掌握一些新进人员的情况,这一切也就都不会发生了,或者是说,他们也不会这么的不堪一击。
范葙看着生人勿近的裴烨,或许不能完全体会他的心情,但是却能理解他此刻的感受。
环视一周,她什么也做不了,只能静静的坐在他的身边,默默的陪着他。
“保护大人......”
可没想到更凶恶的袭击紧随而后,根本就没给他们准备的机会。
范葙只听得一声历喝,就看到了喷溅于帐篷帷幔上的鲜血。
几乎是下意识的整个人就朝裴烨身后躲了去,她虽然自诩不是芊芊弱女子,但是也算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这种场合,她只能是炮灰。
偏偏忘了,她已经是个阿飘,任何人都伤不了她的,只因为她已经死了。
“胆小鬼!”轻嘲中还带着一点点她不确定的宠溺意味的话语出口,范葙几乎是本能的想要辩驳,但是随即......震惊的看着已经起身大步迈出营帐的裴烨,这话是对自己说的吗?
难道他能看到自己?
可是看着营帐外生死搏斗的一幕,她只是下意识的紧紧尾随着裴烨,看着他抽出长剑,直挑来犯者。
范葙根本无暇顾及自己的形态,她只知道自己看到的是一张张疯狂的脸孔,每个人都是抱着赴死的心态来的,有营养过剩的满脸横肉,也有食不果腹明显营养不良的面黄肌瘦。
有老者也有年富力强的年轻人,有只会横冲直撞的普通人,也有招招毙命的高手。
这些人不是普通的暴民,根据他们袭击的时间来说,有计划有布属,这是有组织有规模的袭击行动。
他们的目标是粮草还是裴烨?
看着火光四起,营地大乱的场景,范葙的脑子在急速的转动着,虽然她不太熟悉现在的政治形势,虽然她不是政治家,但是从商多年已经让她养成了独立思考的能力。
更何况,看着疯狂的向裴烨扑去的一个又一个敌人,之前的怀疑基本能成为肯定。
对方是想要浑水摸鱼,借着暴民劫粮的机会,趁机杀了裴烨,再嫁祸给暴民。
只要裴烨一死,那么这天下必将打乱,以天子对裴烨的宠信,必然会雷霆大怒,到时候......
民不聊生,内忧外患,天下大乱必然会枭雄四起,战火纷乱,生灵涂炭。
谁主浮沉?
多少人的野心会由此滋生壮大?
裴烨就成为了天下群雄名正言顺起兵的绊脚石,所以他......必须死。
看着就算有暗卫严密守护,但是依旧拳脚到肉的裴烨,范葙想做点什么,可是她有心无力。
“你想帮他?”突然耳边传来一句话,范葙吓得连退几步,放眼看去,在远远的地方居然看到了一个老和尚,正定定的看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