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站。
路何旁若无人般过了安检。
他一身衣服已经全部湿透了,目光却又格外坚毅像是在寻找什么东西。
外表和气质一结合就格外吸引别人的目光。
来到候车厅,路何第一时间就想去自助免费充电区抢救一下自己的手机。
但千元机实在是扛不住水泡,他也不敢直接充,怕出点什么意外影响到其他人。
当代大部分年轻人在外面没有手机就约等于不能活。
但路何现在心中有种莫名的畅快。
他脑海中不仅有过往的记忆在翻滚,对于未来的幻想也在止不住沸腾。
刚激动没一会儿,那种失去平衡的感觉又忽然席卷过来。
不过好在他现在是坐着,有扶手可以靠。
别人或玩着手机,或盯着时刻表,目光从他身上扫过也只当他是在休息。
十几分钟后,路何渐渐恢复知觉。
而开往隔壁省的高铁也正好开始检票。
“看吧,人不可能永远运气差的。”
路何轻轻笑了一下,抓起身份证排队检票。
他这张票是刚才过来临时买的最近一趟。
即便是在数字支付如此发达的今天,路何仍旧会随身带着五百块钱现金。
如果出现一些类似手机不能用的意外情况,他也不至于一下子完全失去金钱方面的抗风险能力。
这张票就是用那湿哒哒的五百块钱买的,剩了不少。
待会儿到临省后可以吃碗面,还可以坐公交,不至于走着回学校。
检票、等候,然后上车。
从检票开始,路何就一直是路人眼中的异类。
他站在等候的队伍中不住踮脚往前看,脸上挂着莫名的兴奋。
他站在等候的站台上压抑着手舞足蹈的心情,仿佛只以自我为中心。
他跨过踏板走进车厢的脚步隐隐带风。
他绕过旁人坐上座位的动作难掩激动。
路何明明就没有戴着耳机。
可所有人都觉得他正在听什么极度劲爆的嗨歌,也可能是喜欢的歌,但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为什么能这么开心?
这个人均社恐的年代,没有人选择主动去问问路何原因。
只不过他们收回眼神时脸上也挂上了几分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笑意。
“嗯...你好,可以...稍微打扰您一下吗?”
高铁出站半程。
路何身旁的乘客终于忍不住好奇开口了。
听见声音,路何立刻回头看了看。
是个女生。
白色棒球帽配高马尾,口罩完美覆盖脸型,只露出一双好看的眼睛。
路何的目光很礼貌,他的反应也很平常,只是点点头“嗯”了一声。
见他点头,那女生这才迟疑着问道:“就是...你现在浑身湿透的样子像是刚分手。”
“可你这种兴奋激动的情绪又像是要去见心爱的人。”
说着她连连摆手,目光不住抖动,“我...我我没有别的意思啊,我只是想问问,你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这个问题属实是把路何给问住了。
他细一琢磨,再挠挠头,“你这么说的话...好像也没错。不过我是刚跟以前的生活分手,现在是要去见我心爱的未来生活。”
棒球帽妹妹瞪眼,“你中彩票啦?多少万?”
路何:“......”
他又细一思索,破有些认可道:“这好像还是没错,我的确中彩票了,只不过没有奖金就是了。”
如果没有得知自己罹患渐冻症,恐怕路何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才会真正做出迎接自己人生的选择。
所以,那张报告单其实就跟彩票差不多。
棒球帽妹妹有些无语,继续聊天的兴趣直接散了个一干二净。
她尴尬着示意对话结束,然后拿出手机给自己来了张自拍,发朋友圈时配文:
【人还蛮帅的,就是有点点傻。】
路何看见了棒球帽妹妹发朋友圈的动作,但他并没有多在意。
反正照片里面没有他就行了。
至于配文是否跟他有关......
无所谓。
他一个要死的人也不怕被挂上某书。
将目光收回,路何发现自己现在的心境好像突然就就平静了很多。
可能是因为棒球帽妹妹把他的思路打断了吧。
路何目前的打算是直接从大学退学。
退学办不了就办休学。
休学要是还办不了...那他就直接不去了。
将死之人就是这么任性。
他这些年勤工俭学自给自足,手头上还剩了两万左右的存款。
作为一个高考678分的学霸,当家教是很挣钱的。
只是他自己之前并没有太多时间去兼职。
除了学习之外,他每周放假都还要回云海一趟照顾植物人母亲。
“两万块钱肯定不够我出去周游世界。”
路何看着窗外不断闪过的风景盘算起来。
“继续做一年家教攒钱,然后剩一年时间来玩?”
刚想到这个他又默默摇头。
这并不现实。
实际上渐冻症病人在一年之后就已经很难自己照顾自己了。
如果真要享受人生。
路何把未来当成还有半年命来活是最合适的。
“算了,半年两年也没什么差别。”
“年仅20岁就有十年工龄,临死还要继续打工,那未免也太悲惨了一点。”
“那就穷游吧,走到哪儿算哪儿。”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对,人生何处不青山!”
十分钟后。
棒球帽妹妹下车。
又四十七分钟后。
路何也来到了江城。
因为一直坐着,所以裤子还有点湿。
他摸出手机检查了一下,左思右想还是选择重新去买一部。
人这一生真不能一部手机用到死。
为自己换部手机就当庆祝新生了。
路何先去吃了碗面,旋即就近挑了家手机店进去。
他挑好手机,直接登陆飞信打算付款。
可就在飞信登陆成功的时候。
一连串消息猛地弹了出来。
“全都是王姐发的?”
消息不仅有文字,还有语音通话邀请。
数量之多间隔之短足可以让人感受到那种焦急。
路何心头一颤,那种无法呼吸的感觉瞬间涌入心口。
王姐是疗养院的护士。
他一时之间有些恍惚,心中满是委屈和愤恨。
“难道我前脚刚离开云海,随后自己的母亲就去世了吗......”
“老天...你就真的能狠下心来这样捉弄我!”
路何眼前一黑,身体不受控制地朝地面坠去。
他身旁的店员小姐姐反应很及时,赶忙一把将路何扶了起来,“欸,客人!客人!您没事吧?”
好在这不是渐冻症发作,对于母亲的离世,路何心里其实也有所预期。
所以他很快就恢复镇定,跟店员小姐姐道谢后独自走到一边。
先调整好呼吸,然后进入飞信。
将消息一个字一个字认真看完后。
路何又陷入到狂喜当中。
他的母亲醒了!!!
不行,他要再赶回云海去。
别人都无所谓。
人生20年,就只有母亲给过他接近一个月的温暖和幸福。
因此,路何一定要跟自己的母亲好好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