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了?胆儿真大,大白天就敢逃……能从大当家箭下活,你也是命硬。”
一个约莫七八岁,浑身脏污的孩子,一边絮叨,一边给我上药。
“可惜了你的脸……要是我娘还在,没准能保住。”
这个孩子,我有印象:随他娘上山采药,被抓来的。
上一世,我也没见过他娘,听说来山寨第二年就死了。
这孩子认得不少药,会治些伤,勉强留着。
好像叫……小蚕。
这副黑黑瘦瘦的干巴样子,和这名字一点不沾边。
记得,他没能活过旱灾那年……几两肉,被瓜分了干净……
想到一个大活人,被焚骨烹肉的画面,我干呕不止。
“……我娘就是得了这种病死的。”
“什么?”
这突如其来的话,让我莫名其妙,不知所云。
“一开始就爱吐,后来肚子一日比一日大……直到鼓成球……然后就没命了。”
琢磨半天,我才明白他说的病,不过是一个女人的宿命。
哭笑不得,一时竟不知该安慰他还是安慰我自己。
小蚕看我沉默,有些抱歉,从怀里摸出一个馒头递到我嘴边。
“你都昏了一天一夜,快吃点。”说着他神神秘秘凑到我耳边,低声道:“里面有好东西。”
他一提醒,我才觉饥肠辘辘,不客气地咬了一口。
囫囵咽下,后知后觉有肉味。
“怎么样?”小蚕得意,“昨日大当家娶亲,安排了酒肉。我得了好些骨头,剔下来的肉,全夹这馒头里了。”
说话间,小蚕尽力控制口水,眼睛来来回回瞄着馒头。
将来之不易的口粮,用来关怀我这个“将死之人”。
他是好孩子。
不该是那样的下场。
“你刚才还说我命硬,那我肯定死不了。你用馒头救我一命,往后有我一口,必分你一半。”
许是看我可怜,小蚕不忍提醒我还是阶下囚的事实,迟疑一二,点头应下。
“我叫小蚕,听我娘说是种长得白白胖胖,会吐丝的虫子。”
“我叫小猫,”我的本名——陈小猫,“爬树上瓦,有九条命的那种猫。”
我没有说大话,赵平川没有当即取我命,我便有把握活下去。
因为我知道:这个杀人如麻的山寨头子,信命。
前世,赵平川同我说起,曾有半仙给他占卦:
山鹰猎下百兽臣,北庙拜得娥女福。铩羽未止弓满月,将军百战银甲归。
应这卦辞,他才到了盘鹰山安寨为寇,然后执意从北边的山庙,绑个女人回来,成亲“拜福”。
他认为如此,封侯拜将,指日可待。
呵,老天不开眼,最后还真让他瞎猫碰上死耗子。
所以,我要拿这“北庙福女”之说,赌我的命,赢面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