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李谨被吓得出了一身汗。
这好好的高门贵女怎会懂得什么药性与药理?当初吩咐他的掌柜可没跟他说这事!
他不禁看向站在前方的温氏,“夫人,你要相信某!”
“某当然知道这三枯有毒,但只需加以地黄草中和,对身子便不会有大碍。当初大姑娘高烧凶猛,若无某开了那方,现在岂能好好地站在这!”
“若诸位对某实在有所怀疑,某的住处就在那,大可将方子拿来一窥!”
宁姝慕突然冷笑一声,“李大夫,你当公府众人都是傻子不成?”
府医在开完方子由主家过目后,便会再将其带走抓药。
李谨敢这么说,便说明他住处的方子准是无误的。
她朝着暮雨使了个眼色,小丫头立即噔噔蹬地跑进屋中,再噔噔蹬地跑出来,将一整个药包都摔在了院子中央。
“无赖!你以为我们就没有别的证据?这就是今日所煎药渣,你若能从里面挑出一点地黄草,我跟你姓!”
宁姝喜看着那药包眸光微闪,刚想说些什么,温氏先笑开了。
“这就是所谓的证据?”
她抚了抚略有散乱的发髻,“大姑娘说得对,公府中没人是傻子,这暗地里的意思大家都明白,不就是说李谨擅改方子,销毁证据了吗?”
“那妾身还说是大姑娘将里头的地黄草都挑了出来,故意要栽赃李谨,借机责难妾身呢!”
李谨七上八下的心顿时一定,“正是如此!”
“大姑娘对夫人毫无敬畏之心,某看她不过是一朝知晓自己即将成为太子妃,这才想要对付夫人您,铲除阻碍!”
宁姝慕微不可见地皱了下眉,看这个反应,指使者竟不是温氏。
否则在药包出现时,她该是直接揭穿,而非顺着自己的话往下说,现在这般倒反像是在强词夺理了。
晚风拂过院中夹竹桃,簌簌声响中竟无一人说话。
就在宁姝慕以为用药包试探真凶的法子要落空时,一人却突然上前两步,盈盈弯下腰去。
“姐姐,大家都是亲人,今日这事会不会是误会了?要不......”
暮雨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药包是假的,若在这时被发现......
找到了。
宁姝慕微微勾唇,蓦然道:“父亲安好。”
满院各有心思的人倏尔回神转头。
整个溪木院内植满夹竹桃,二月虽不开花,却四季常青,枝叶异常繁茂。
而叶影参差,在那阴影的暗处,年愈三十的卫国公宁昊身着玄色锦袍,已不知在那站了多久。
暮雨趁机冲上前将东西捡到了自己怀中。
“父亲,女儿所言句句属实。”
宁姝慕阖目隐去眸光复杂,不顾旁人反应恭谨道:“女儿还请父亲名帖一张,请宫中太医前来诊脉。”
“真相究竟如何无需听两方分辨,只要太医能探出女儿体内余毒未消,便足以说明地黄草从始至终都未曾存在,而挑出之说更是无稽之谈!”
宁昊背手缓慢走出,却是直接无视了他的嫡长女,转向了宁姝喜,“喜儿方才想说什么?”
暮雨心中咯噔一声,就听一道柔怯怯的声音响起。
“女儿,女儿是想说,姐姐口口声声说这药包是证据,可我们都未亲眼得见......”
众人的目光顿时聚集在了暮雨手中的药包上。
宁昊沉声道:“打开!”
暮雨双手颤抖,后背冷汗津津,只觉眼前的一切都在旋转。
不能被发现,如果被发现了,姑娘要怎么办?姑娘......
“暮雨。”宁姝慕一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安抚般道:“打开。”
方正黄纸共包了三层,为的是掩盖其中物件并未如药渣一般入过水,此刻倒反倒成了凌迟前的煎熬。
随着一层层黄纸被揭开,众人的心都是略微悬高......
温氏凑在最前方,力求自己能在第一时间看到真相。
暮雨咬着下唇,指尖发白,终于一泄气将最后一层遮羞布给掀了开。
“好啊!妾身就说大姑娘是在栽赃李府医!果真如此!”
温氏一把扯过暮雨的手,黄纸最里头包裹着的是杂乱的树叶、刚刚冒芽的短枝,根本没有什么劳什子的药渣!
“二爷!你看!”
宁姝慕慢慢跪下了,“父亲,女儿说过了,请父亲名帖入宫求太医一诊,真相自——”
“荒唐!”宁昊冷笑打断。
“污蔑庶母,以势压人,此等丑事如若外传岂非辱没公府门楣?为父看你是溪木院住得太舒服了!既然如此,今晚便去祠堂好好跪着!”
让她一副病躯去跪祠堂......宁姝慕沉默两秒,突然发觉还抱有幻想的自己太过天真。
她站了起来。
“公爷。”
温氏被这一声公爷吓得呆住了。
宁姝慕裹着裘衣,面无表情,“公爷既知我以势压人,便该知晓我即为太子正妃,今日若不请太医入府,那么毋怪女儿不孝,转投外祖门下。”
“你说什么?!”
宁姝慕的生母薛氏乃安平县主,其母又为当今圣上亲姑,洪德长公主。
近些年来,两人朝堂争斗愈发激烈,长公主已隐有不臣之心,欲推翻明氏皇族,自立亲子。
而卫国公府一直置身事外终究不是办法,两相权衡下,他决心站队圣上,方才需让膝下嫡长女入主东宫。
可现在,这不孝女竟敢以此威胁!
宁昊额角青筋跳动,几乎就要抬掌呼上前去。
然而宁姝慕寸步未退,黑眸平静得惊人,“公爷,你可想好了。”
“今日若动我半根汗毛,除非身亡,纵使幽闭,你也别再想以女儿为棋子谋划半分!”
温氏捂着嘴不敢说话,大房林氏和三房安氏也皆是心中震颤,嗅到了些许不寻常的味道。
终于,在死了一般的寂静中,宁昊怒级反笑,“好,好!”
“来人!去书房取本公名帖快马入宫!今日我倒是要看看,太医能从你这个孽障身上诊出什么幺蛾子!”
一炷香后,溪木院外传来了脚步声。
众人转头,便见一白须山羊胡老者步履匆匆地走了进来。
“徐大人。”
来的是宁姝慕曾经的老熟人,太医徐林。
听闻经过,他立即上前搭脉,不过几息便开口道:“宁姑娘体内确有三枯余毒。”
“什么?!”
被抓着袄裙的温氏惊呼,立即撇开身后的李谨仓惶避让。
徐林继续道:“且臣观大姑娘之脉象,淤毒不在少数,尚未清散,已至少三天之久。”
三天,正好是宁姝慕高烧不退,请医诊脉的时候。
宁昊脸色铁青。
李谨抖若筛糠,一下匍匐在地,“公爷,冤枉,冤枉啊!”
“某真的没有撒谎,就算诊脉诊出体内有余毒,那也,也有可能是大姑娘她自己吃了什么,饮了什么!不一定就是某开的方啊!”
“李府医这话真有趣。”
宁姝慕瞥过去一眼,“一刻前才说这药包中的地黄草是我刻意挑出,为栽赃庶母,怎么现在又换了说辞?”
“公府众人便是由你这么随意愚弄的吗?”
温氏脸色一白,这才明白方才是被这死丫头给利用了!
宁昊当即怒道:“来人!将此人拖出府去,当街杖毙!”
两个身着软甲的私卫自院外奔入。
然而就在这时,一声清喝响起,“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