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枣虽然也是跟着楚云毓从太师府陪嫁过来的丫鬟,却从未到她跟前伺候过,基本都是干着院里最苦的洒扫活。
她惊得手足无措,“夫人,奴婢……奴婢做不了那些细致活。”
“这没什么关系,可以慢慢学着些。”
这楚云毓是怎么了,她的外甥女被拔了也就算了,怎么还让这一根筋儿的红枣被提拔起来了?陈嬷嬷根本平静不了心头的骇浪,一向好糊弄的主怎么突然厉害起来了。
眼看菖蒲和安怀远就要被带走,陈嬷嬷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这要是被坏了局,老夫人那里可有她的好果子吃!
陈嬷嬷情急开嗓,“夫人……”
还没等陈嬷嬷说完,远远地就传来了声训斥的动静。
“胡闹!你们连表嫂身边的贴身丫鬟都敢捆!反了天了不成!”
郑佩柔领着浩浩荡荡的婆子丫鬟们就闯进了玉竹院,连声招呼还未打过,就横眉怒斥的叫嚷了起来,全然一副女主人的模样。
陈嬷嬷和菖蒲齐齐松了口气。
菖蒲更是直接扑倒了郑佩柔脚底大哭喊冤,配合着那副被扒了衣服的凄惨模样,真真是让人分不出真假。
楚云毓只是蹙了下眉头。
红枣立即上前拽开了菖蒲,因为常年干惯了粗活,“啪啪——”两耳光下去抽的她满嘴泛起了血沫子。
她立稳了身子,“奴婢一时不察,让表小姐受惊了。”
接着,红枣她又扯开嗓子道:“你们都呆愣着干什么!夫人都吩咐了把人送官查办,连自家主子的话都不听了是吧!”
郑佩柔脸色霎时难看了起来。
楚云毓侧过脸,“表妹带这样多的人来我院中,是要帮着救火?”
“表嫂别误会……”郑佩柔舒缓脸色,“我以为你这边院里进了男人,特地带人过来帮忙抓人的。”
如今的楚云毓可不吃这套。
上辈子郑佩柔带人过来二话不说就把她给拿下了,一口一个“荡妇”的羞辱她,似乎已经亲眼见证了她和安怀远的脏事。
她至今都记得郑佩柔往她脸上啐了口唾沫的嚣张模样,那副神态和五官早都被刻画进了她的脑海里。
“表妹这话是要污我清白?什么叫我院里进了男人这种腌臜话!”楚云毓目光冷戾的扫向她,“这人与我院中丫鬟串通想要谋财害命,到你嘴里怎么成了这样的话?表妹一个未出阁的女儿家还是要慎言,莫要坏了自己名声。”
郑佩柔哪想到素日里最好欺负的软包子,如今竟然硬气起来了。
但她向来也瞧不起楚云毓,语气依旧讥讽,“表嫂,我只是说了你院子里进男人了,你就这般动怒,总不会是你和人有首尾,来冤枉这丫鬟的吧?”
郑佩柔顿了顿,环顾四周,“我表哥在外征战沙场,你在内院却不守本分,可别丢了我们镇国侯府的脸面。”
听听这话。
楚云毓知晓这郑佩柔不安分,但没想到她能不要脸到把镇国侯府认为是自家。
郑佩柔高高扬起头,不容反驳的道:“你这院里头的事儿等我回了姨母再做定夺,我们镇国侯府也不是随便冤枉人的地方。”
这几句话说的菖蒲是感激涕零,就差没磕头相谢了。
“好。”
楚云毓没反驳。
她倒是想看看那毒如蛇蝎的萧老夫人会如何回应。
楚云毓冷淡的眼神扫过地上不知生死的安怀远,只看着他这副凄惨样心底里就是止不住的快意。
只可惜,她不能直接拍死这伪君子泄愤。
但这回她绝不会再对任何人心软,更不会任人诓骗。
她不光不要安怀远死,还要他好好活着,要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高官梦彻底破碎,一辈子都只能对着个丫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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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竹院中。
因失火,楚云毓将就着睡在了偏房内。
“菖蒲这丫头虽说一时走错了路,可她跟在夫人身边这些年品行也不算差,夫人如今身边连得心应手的心腹丫鬟都没有,往后在府里也不大方便——”
陈嬷嬷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楚云毓无悲无喜的脸庞,“要不,老奴去把菖蒲给接回来,此事作罢吧?”
此事作罢?
菖蒲是从小就跟着她的贴身丫鬟,日子不知比其他房的丫鬟优待了多少,还能和她一同识字念书。
可偏偏这样的主仆情谊,她都能轻易背叛她。
更不必说,现如今正在她身旁苦口婆心劝解的陈嬷嬷。
楚云毓只觉得无比心寒。
她垂眸,“不认主的奴才要来有何用?”
“夫人,菖蒲还小……”
楚云毓打断她,“陈嬷嬷,菖蒲都已二十有一了!”
陈嬷嬷自知话亏,便低头退了出去。
楚云毓穿着单薄,坐在铜镜前注视着那双素净的眸子。
她待字闺中时,就曾因貌美而闻名京城。
但死时,却被糟践的面目全非。
那一辈子,她期盼过夫君早归,举案齐眉相敬如宾,但最后都化为了泡沫虚影。
红枣小心地替她打了盆热水,“夫人。”
楚云毓没有转身,“你今日做得很好。”
红枣胆怯,“奴婢就是个粗使丫鬟,是夫人给的脸面奴婢才敢做事。”
楚云毓满意的点头。
还好,她这辈子也不算没有可用的人。
“红枣,待会我歇下后,你就从后门溜出去。”
红枣愣住,下意识的询问,“去哪?”
“衙门。”楚云毓抬手,指尖从眉间抚下流连至唇侧,“击鼓鸣冤。”
她太清楚她那位婆母了。
这一回没有得手留下了后患,那她就绝不会给对方第二次机会。
她这婆母没子嗣,和老侯爷也算不上是什么伉俪情深,可偏偏能熬到如今镇国侯府老夫人的位置。
这样的人物,岂会给她苟活的机会?
要不然,她上辈子也不至于败的这么彻底。
红枣险些打翻手中的水盆,半天说不上话。
“我要歇下了,你先出去吧。”
楚云毓淡然的好似没吩咐过方才的话。
红枣虽不懂,但还是点头听从。
现在窗外正是夜深时,但再过半个时辰,楚云毓就得起身到宁寿堂请安听训。
可如今她不想去了。
上辈子是她蠢,为了博得个好儿媳的名声,日日都任由郑氏和郑佩柔挑刺。
但这辈子她不想装了,也懒得装了。
楚云毓躺在床上,缓缓合眼入睡。
直至房外红枣的脚步声由近而远,再到听不见半点动静后,她才侧了侧身子。
“人都走了,你也该出来了吧?”
楚云毓没有擅自下床,而是让出了些位置。
她刚刚一上床榻就感觉到了里面有人,但又怕打草惊蛇惹来祸事,只能支开红枣求个平安。
楚云毓无比冷静,“我不会把人招来自毁名节,你大可放心。”
前世她被以私通罪名扣下后,府中曾失过窃,郑氏和郑佩柔还把这笔账加在了她的头上。
现在看来,怕是这位梁上君子正藏在她的被褥中。
但说藏多少有点冒昧,只怕对方在这偏房里的日子比她要久多了。
身后的被褥传来了窸窣的动静。
楚云毓察觉到床上凹下了些许小块地方。
对方轻咳了声,“是在下冒犯夫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