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惠芝不敢反驳，林向东连忙挡在她身前，不看李珍莲，目光投向不远处的林大年。

“爹，时间不早了，有事吃完饭再说。要是点灯吃饭，还得费油呢。”

林大年在田间劳碌半天，早已饥肠辘辘，刚进院门就被饭菜香气吸引。

听说饭已备好，哪里还顾得上帮李珍莲训人。

“那就先吃饭。”

李珍莲狠狠瞪了厨房一眼，转身回堂屋坐下，等待开饭。

这边林来娣迅速焯熟水芹，清炒出锅，又拌了一盘马齿苋，胡惠芝已来帮忙端菜盛饭。

桌上摆满了水煮鱼片、红烧鱼块、清炒水芹、凉拌马齿苋和糙米鱼粥，五彩缤纷，香气扑鼻，连林大年都不禁咽了咽口水。

李珍莲神色惊讶，但见林大年那馋样，心里暗骂“没出息”。

嘴上依旧不饶人：“老天爷呀！这日子怎么过成这样，得浪费多少油啊！”

林来娣预料到了李珍莲的反应，没多言，只是夹起一片鱼肉对林大年说：

“爷爷，您尝尝这鱼肉……”

未待她说完，李珍莲的筷子已拦了下来：“林来娣，你怎这般没孝心？你爷爷劳累一天，就给他这么一小片肉？”

随即夹起鱼头，说道：“当家的，你是家中顶梁柱，这鱼头必须由你吃。”

面对硕大的鱼头和薄薄的鱼片，林大年毫不犹豫选择了象征家庭地位的鱼头。

林来娣见状，立即将那片鱼肉移到林向东碗中：“爹，您也尝尝。”

本已放弃吃鱼肉念头的林向东，见到李珍莲故意为难林来娣，心中不忍，也忘了自己只能喝鱼汤的限制，不由自主将鱼肉送入口中。

瞬间，他的眼睛一亮，那细腻嫩滑的口感，鲜美异常。

难怪小女儿吃了一口，还要第二口……

林向东由衷地赞赏，连连点了三下头，“真香，真香，真香。”

李珍莲正暗自得意于林大年接过了她夹的鱼头，一见林向东不客气地吃起了鱼肉，脸色立时阴沉下来，正欲发作。

这时，林来娣眼明手快，迅速夹起特意切小、肉少的鱼尾，送入李珍莲的碗中。

“阿奶，这是您最爱的鱼尾巴呢。”

李珍莲本想数落的话被堵在了嘴边，加上那香气勾引，肚子确实也饿了。

她假意推辞：“我哪里是爱吃，不过是鱼尾刺多，担心你们卡喉咙。”

说罢，赶忙将鱼尾囫囵吞枣般塞入口中，好像生怕被人夺走一样。

林来娣趁机大肆行动，连夹数筷鱼肉，分给了林向东、胡惠芝、林盼娣和自己。

三人盯着碗里的鱼肉直咽口水，碍于李珍莲的威严，却不敢动筷。

林来娣示意他们赶紧享用，并亲自示范，张口就是好几片鱼肉下肚，满意地哼了一声。

林盼娣一尝鱼肉，哪还忍得住，顾不上别的，一头扎进碗里大快朵颐。

林向东见大家都吃得欢，唯独胡惠芝不动筷，心里一阵酸楚，便把筷子递给她，“吃吧。”

夫妻俩这才一起吃了起来。

久未食荤的李珍莲，心急之下将整个鱼尾一股脑儿塞进嘴里，不料鱼刺众多，混着鱼肉难以分离，却又不舍得吐，满嘴鱼刺地干瞪眼。

看着林来娣一家四口接连美美地享受，她想责骂又怕自己被鱼刺卡，急得又气又恼。

同样是吃鱼，为何她满嘴刺，别人却吃得分外顺溜？

正当林来娣他们开始第四轮夹鱼肉时，李珍莲终于忍不住，赶紧戳了戳身边的林大年。

正沉浸于鱼头美味的林大年并未领会李珍莲的意思，疑惑地望了她一眼，刚要开口询问，却被林来娣筷子上翠绿的水芹吸引了注意力。

“来娣，这是啥野菜？以前没见过。”

水芹去叶留茎，白绿相间，切成指节长短，油亮诱人，入口即化在林来娣嘴里。

伴随着清脆的咀嚼声，林来娣介绍道：“爷爷，这是水芹，特别好吃，您也试试。”

今天的鱼头格外美味，林大年不再怀疑，夹了一筷子尝鲜，边嚼边点头，又接着夹。

“确实不错，确实不错。”

林来娣笑眯眯地又给林盼娣添了一碗鲜美的河鲜粥，“多吃点，看你瘦的。”

话音刚落，李珍莲又发起了牢骚：“当家的，你可真是不挑啊？”

“这水芹菜是个啥玩意儿，咱家餐桌上新鲜货，毒性不明呢。听说邻村有人误食野草，中了毒的教训还不够惨痛？”

林大年一听这话，脸色刷地变了，筷尖夹着的水芹啪嗒落地，嘴里正嚼得细碎的，吞也不是，吐又舍不得。

李珍莲瞅见他那纠结样，连忙伸手要去催吐，“赶紧吐出来，就为这点口腹之欲，犯得着玩命吗？”

在她的半劝半逼下，林大年好不容易才把水芹给吐了出来。

这边林来娣瞧着李珍莲一阵忙乎，自己却吃得津津有味，夹菜入口，毫不受影响，甚至迎着李珍莲不满的目光，大口嚼起了水芹，一脸的挑衅。

李珍莲咬牙切齿，指着那锅河鲜粥质问：“林来娣，好端端的糙米粥被你鼓捣成这副模样，还能咽得下去吗？”

林来娣面无惧色，答道：“家里糙米所剩无几，哪够全家人的量？加上点小鱼小虾凑数也是无奈之举。”

林向东连忙打圆场：“娘，来娣煮的这河鲜粥可香了，您尝尝就知道。”

胡惠芝也跟着说：“真的，又鲜又甜，比糙米野菜粥强多了。”

林大年见对面四人吃得正欢，心痒难耐，想要试试。

“瞎吃，不怕吃出问题来？”

李珍莲大声呵斥，“当家的，你说是吧？”

林大年本想附和，可那水芹滋味的确胜过野菜，不忍心说谎，只好默默转战红烧鱼。

林来娣满不在乎地说：“要是爷爷阿奶担心，我们就先替二老尝个鲜。这荠菜保证安全，放心享用吧。”

荠菜已显老态，哪比得上水芹的脆嫩。

李珍莲见状，气不打一处来，按住林大年的筷子：“当家的，我们都吃了这么多，耀祖一口还没尝呢，他正值长身体的时候。”

林大年始终记挂着林耀祖，一提起来，便从美食中抽离，收回了筷子。

“差不多了，剩下的留给耀祖，别让他饿着。”

李珍莲满意地笑了，正准备端碗，林来娣忽地打了个喷嚏，目标直指那两碗鱼肉。

李珍莲动作一顿，难以置信地瞪着林来娣，牙齿磨得咯吱响。

“这鱼被你这一搞，还怎么给耀祖吃？”

林大年同样一脸不悦，责怪道：“来娣，你也太过分了。”

“真是抱歉，可能是今天落水感冒了。”

林来娣假意道歉，毫无诚意，身子一侧，顺势接过了李珍莲手里的大碗。

“哎，小叔不吃也不能浪费嘛。”

“爸妈，小妹，你们不会也嫌弃我吧？”

“不如，我们分着解决掉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