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小时便利店从不打烊，两碗关东煮正放在长桌上晾凉。这对爱行善的小年轻隔着偌大的玻璃窗望着街道，默默发上了呆。

贺暻禧不太爱吃宵夜。柳皎皎是知道的。

她还没见过比贺暻禧更重视身材管理的男孩，毕竟男演员在休息期间也常会胡吃海喝日渐发福，可贺暻禧从来不这样；饮料只喝气泡水，也不爱吃零食，连喝酒都要看日子，只在重要的纪念日才适量喝些，从不放纵自己。

今天也算是破戒了，竟然主动说想吃夜宵。

“不吃吗？太凉了对胃不好哦。”贺暻禧用胳膊肘戳了戳作思考者状的柳皎皎。

回过神的柳皎皎插起一块萝卜，呼呼吹了两口，热气蒸上玻璃窗。

“……我在想一件事情。”

“嗯？”贺暻禧支着下巴看她。

白雾蒙蒙的镜子上依稀照着两人的身影。柳皎皎原本想问贺暻禧怎么那么反常，可当她只微微偏头就对上了他的眼睛，望见那人在白光下流转的被照得透亮的眸子映出她的模样，那双桃花眼里女孩愣愣地咬了口萝卜，又愣愣地避开他的目光。

她知道答案。

“怎么啦？”见她不说话，贺暻禧放软了语气，“说不出来也没关系，你需要的话我就在这里陪你。”

“不需要的话……我走开也没关系。”他长长的睫毛垂下来，半遮住眼睛。

柳皎皎对他这副模样向来没有抵抗力。

“没什么……就是我们……”

贺暻禧靠近了一点，鼓着脸，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嗯，我们。”

“……我们认识五年了呢。”她突然说道。

这话听起来不明不白，毕竟无论是往前数还是往后看，柳皎皎都还会有很多个五年；五年在一个人的生命中都不算长。可在这个五年里，少年长成青年，是柳皎皎生命中无比珍贵的一个五年。

“……五年了啊。”

贺暻禧长舒一口气，眉间终于放松下来，眼神却朦胧地望向窗外，不知道在望着哪片星海，“真好。”

他偶尔就会露出这样落寞的神情。

柳皎皎望着他的侧脸，倏尔觉得有些恍惚。她想起五年前的那天，他们还不认识的时候，大家围坐在一起，为了破冰讲起各自的趣事，少男少女们的脸被篝火照得红扑扑的，眼神里尽是光亮，可柳皎皎不自觉地被坐在人群中央，却只环抱着双腿沉默的贺暻禧吸引；他把下巴埋在膝间，露出一双漂亮的眼睛，火光在其中跳跃，好像要把他烧融了。

“……皎皎？”贺暻禧在她面前晃了晃手掌。

“嗯？”柳皎皎从回忆里惊醒。

“怎么啦？想什么这么出神。”

“……啊。不好意思。你刚刚有跟我说话吗？”

“……有吧。”贺暻禧的嘴角忽然又开始上扬，虽然只是一点微不可察的弧度，柳皎皎却看得很清楚。

她知道贺暻禧要捉弄她了。

可她一直都那么愿意配合。“对不起哦……你说要怎么样才原谅我呢？”

贺暻禧小幅度地滴溜一圈眼睛，敲了敲自己的那份关东煮，“柳皎皎小姐把我这份也吃掉的话，我就原谅你无视我哦。”

“晚上吃太多会对身体不好啦！”她抗议。

“要吃多点才有营养嘛。你好像又瘦了。”他劝得苦口婆心。

“关东煮能有什么营养。”她又抗议。

“好吃嘛。吃好吃的人会开心，开心了就能更好地吸收营养，人就变得越来越健康啦。”贺暻禧把自己面前几乎没怎么动过的碗往柳皎皎这推了推，“你不是喜欢吃这个嘛……”

他说后面半句话的声音很轻，轻得让柳皎皎的心发软。

她默默挑起一颗鱼丸咀嚼起来，半响，才闷闷地出声，“你刚刚想和我说什么？”

“……啊。”贺暻禧无故抖了一下，“也没什么，就是……”

柳皎皎稍稍偏头，看他怎么圆这个谎。

只是再次对视的刹那，贺暻禧不安的眼球突然又镇定下来。他忽地笑了，“……我刚刚问，认识这么久了，你有没有厌倦过我的时候？”

“厌倦你？为什么？”

“我们认识的时候我还年轻嘛，那时候还算小有姿色……现在年纪大了，好像不太行了。”贺暻禧这话听上去半真心半假意。

柳皎皎仔细地端详了几秒他的脸，“没有啊。而且我们不是一起长大吗？我也和你一样老。”

“女生越大越美丽啦……男生过了20就不太好看了。”

柳皎皎听到这噗嗤笑低了头，贺暻禧被笑得有些羞，推了她的肩膀。过了好一会柳皎皎才缓过来，很是真诚地看着那人的眼睛，“我觉得你和我们刚认识的时候一样呢。”

“……真的吗？”贺暻禧的声音略有些紧。

“我们刚认识的时候……你觉得我怎么样？”

突然有一阵风从敞开的便利店门口吹进来，凉凉的，与他们初遇的那天不同。那日刮着熏风，吹不散热气，只吹动了在夏天生得油绿的叶片，沙沙作响，把柳皎皎心动的声音也藏进了这片热闹的交响曲中。